他話音未落,司徒璃踩着溪中石頭的腳不慎一滑,整個人往後仰去,險些摔入水中,幸而赫連骁及時邁步上前,伸出手臂一把摟住了她的腰。
“殿下當心!”
司徒璃堪堪重新站穩,赫連骁方才的話在她腦海中如焰火轟然炸開,留下一團混亂的餘燼,慢慢地四下散落。
“你……你剛才說什麼?”
司徒璃的聲音中摻雜着疑惑和驚異。她擡頭注視着赫連骁的眼睛,不知想要在那雙夜色般的黑眸中尋覓些什麼。兩人離得很近,近得她能聽見他漸漸急促的呼吸聲。
“我說……我心悅殿下。”這話說第一遍時,赫連骁還能面不改色,但要說第二遍,耳尖不知怎的就泛起了淺淺的紅。
“不是,”司徒璃頰上也泛起一片绯紅,卻又急匆匆地搖了一下頭,“後面那句。”
赫連骁左手仍摟在她腰上,右手手指微微蜷起,兩隻手手心都滲出汗來。
“……願與殿下締結姻緣?”他聲音放得更輕,語氣再無第一次說出口那般笃定。
司徒璃緩過神來,感覺到赫連骁的手貼在她腰上,微微側了側身。赫連骁察覺到,窘促地收回了手。
她提起雪青色衣裙的下擺,越過赫連骁,斜跨一步,從溪中石頭回到岸上,而後再一次直視他的眼睛,平靜而堅定地宣告道:
“這不成啊,王子。”
“……不成?”她語氣太過認真,反倒讓赫連骁疑心自己會錯了意。
“締結姻緣,不成。”司徒璃決然地搖搖頭。
他心悅她,早在贈簪那一回她就感受到了幾分。但心悅與成婚是兩回事。
“為何?”赫連骁一雙明眸驟然暗了暗,下意識追問道。
“為何?”司徒璃柳眉微蹙,反問了一句,“本宮與王子是這世間最無可能締結姻緣之人,王子心裡難道不清楚嗎?”
她有一個身患重病時日無多的父皇,有一個随時準備奪位的弟弟,她的驸馬既要做她的利劍與堅盾,也要做她裝點門面的鮮花琉璃瓶。而他是北殷戰敗後的棄子,是身負聯姻重任的質子,更是曾經斬殺了無數大容将士的北殷戰神,大容人還沒有忘記他對他們造成的傷害。
與他成婚,對她而言有弊無利。哪怕她最終選定的驸馬不是洛淩,也不可能是他。
赫連骁沉默了半晌。手心裡滲出的汗水已經幹了。秋日的風從身側吹過,帶來絲絲涼意。
“殿下的意思是不能與我成婚,但殿下也是心悅我的,對嗎?”
司徒璃聞言,绯紅的臉頰又熱了一分,别過頭去不看他:“本宮可沒有這麼說過。”
赫連骁輕輕呼出一口氣,下定決心一般,松開了幾乎已握成拳的右手。
“若我以江山為聘,殿下可否考慮一下?”
這話如一塊小石子,砸進司徒璃心裡,激起無數漣漪。她驟然轉過頭來,再次與赫連骁四目相對。
“王子此言何意?”
“若殿下願意,我會把北殷送到殿下手上。”赫連骁一字一頓道。
司徒璃神色一凜:“王子是要出賣自己母國?這等大逆不道的話,竟也說得出口?”
“要說出賣,也是如今北殷王宮裡那些人先出賣的。”赫連骁臉上浮現一絲苦澀的笑意,似是嘲諷又似是痛惜,“殿下就說想不想要吧。”
“不想要。”司徒璃正色道,“大容與北殷停戰一年有餘,此時重新開戰,休養生息的成果必将蕩然無存。哪怕有王子相助,要拿下北殷談何容易,多半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哪怕大容最終得以将北殷納入版圖,北殷的物産也已在戰事中消耗殆盡,大容不僅收獲甚微,還要付出大量人力物力應對北殷流民,盲目擴張的結果隻是兩敗俱傷罷了。”
他今日是來表白心迹的,她倒認真同他談起利害了。
“殿下不必把話說得這麼絕。”
“王子也不必同本宮說這些話。”司徒璃微露愠色,“贈簪那一回,本宮已經跟王子講明,往後萬不可亂送東西,王子今日之舉,與當初貿然贈簪有何區别?王子請回吧,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赫連骁站在原地沒有動。司徒璃往一旁走了幾步,正欲喚紫櫻和白棠過來,卻又被赫連骁追上來拉住了手臂。
“是我一時失态,我向殿下道歉,還請殿下勿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