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口聲聲說将瑜兒視如己出,這倒是真的,畢竟你的親生女兒們也不曾将你視作一個好父親。陛下,你不知道嗎,人是不能什麼都要的,哪怕是天子也不能。”
“婉兒!”司徒攸終于抑制不住怒意,低吼了一聲,“朕不會殺了瑜兒,你滿意了嗎?”
……
“陛下是不會殺了司徒瑜的。”
聽罷紫櫻報來的消息,司徒璃淡淡地抿了一口茶。
“更何況難以給他定罪。陛下最看重賢名,同室操戈傳出去多不好聽。隻是司徒瑜下毒謀害不成,又想借彗星犯心的天象算計我,若不讓他自食其果,真對不起他這番心思。可惜夏時雍素來有剛正之名,怕是不肯配合我。”
“殿下,”紫櫻露出複雜的神色,“夏大人他,還真有可能答應配合。我今日去黃杏醫館找石神醫的時候,她給了我這個。”
說着,她從袖中取出一隻做工精巧的錦盒,又俯身過來,在司徒璃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竟還有這段淵源?”司徒璃驚詫地睜大眼睛。
“是石神醫親口所言。”紫櫻肯定道。
司徒璃微微一笑,起身整理衣裙:“既然如此,把東西帶好,咱們去會一會這位夏監正。”
司天台地處容都地勢最高處,衙署前有高高的石階,司徒璃提着裙擺,一級一級地走了上去。
待她走到門口時,看門的小吏向她行了禮,聽說她有事要請教夏監正,便将她引至署内。
夏時雍平日裡觀天象的地點在司天台頂層朝南的露台上。這日天低雲暗,露台上風刮得烈,布滿雲翳的天空一覽無餘,地面中央擺着一架黃銅渾天儀。夏時雍正立在渾天儀前,察覺到門開了,轉身向司徒璃行禮:
“臣夏時雍,參見殿下。”
“夏監正免禮。今日天色陰沉,夏監正觀測出什麼了?”
“陰雲将散,明日會是晴天。”夏時雍沉穩道,“殿下大駕光臨,不是來和臣讨論天象的吧?”
“本宮今日來,是有一故人之物要轉交給夏監正。”
司徒璃說着,示意紫櫻上前,呈上那隻錦盒。夏時雍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塊光潔透亮的白玉玉佩,上面雕刻星宿的形狀,似一幅星圖。
夏時雍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塊玉佩,顫抖着手撫摸上去:“這……這玉佩……”
“是石璇玑石神醫給我的。”司徒璃解釋道,“她是昭懿皇後的故交,故而托本宮轉交給夏監正。”
夏時雍擡頭看她,眼神中摻雜着疑慮和期待:“璇玑她……還好嗎?”
“她很好。夏監正許是不知道,石神醫用了駐顔術,如今她的容貌與二三十年前并無二緻,仍是夏監正記憶中的模樣。”
“好,這就好,多謝殿下。”夏時雍連連颔首,小心翼翼地合上錦盒,收入袖中。
“石神醫如今還在京中,夏監正不想再與她見一面嗎?”
夏時雍聞言微怔,随後苦笑着搖了搖頭:
“殿下有所不知,臣少時曾得璇玑的師傅指點,因此機緣與她相識相知,璇玑以此星圖玉佩相贈,隻是臣一心入朝為官,璇玑卻生性熱愛自由,二人不得相守,臣便退回了玉佩。如今鬥轉星移,知曉對方心意未變足矣。”
“夏監正與石神醫都是豁達之人。”司徒璃不禁感慨道。
“除了轉交這玉佩,殿下應當還有别的事吧?”
“實不相瞞,本宮想請教夏監正,彗星犯心的天象是否真預示皇家後裔血統不純、國将有災?”
“殿下知道了。”夏時雍投向司徒璃的目光變得謹慎起來,“彗星犯心之象是真的,隻是不同的解讀方式可能得出不同的結論。”
“那化解之法呢?”司徒璃追問,“假若将皇室中血統存疑之人遣出都城,可否化解?”
“殿下所言,不無道理。”夏時雍若有所思道。
“那便勞煩夏監正将化解之法禀告陛下,夏監正無需憂心,該遣何人,自有陛下聖裁。”
夏時雍微微颔首,算是應了下來。
“還有一事。”司徒璃略一猶豫,還是開口道,“昭懿皇後曾為本宮蔔算命相,本宮對結果心存疑慮,想求一個真相,可否請夏監正為本宮重新蔔算一次?”
“殿下身份貴重,臣不敢擅自蔔算命相。”夏時雍委婉卻不可辯駁地拒絕了,“但臣有一言,殿下或可姑且一聽。”
“夏監正請講。”司徒璃作洗耳恭聽狀。
“殿下請看,”夏時雍轉過身,舉手指向天幕,陰沉的雲翳正在逐漸散去,天空重新明亮起來,“正如這天空中的日月星辰,真相是不會被長久掩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