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的陰雲後,天氣終于放晴了。
又幾日後,皇帝下旨,為化解彗星犯心的災禍之象,遣大皇子去往涓州為國祈福,其母秦昭儀同行,無召不得回京。
同時,兵部侍郎次子秦文新因參與霞屏山刺客案和大理寺下毒案而下獄,又牽扯出了秦氏貪污舞弊、私養死士之事,一批人處死的處死、流放的流放,曾經顯赫一時的秦家徹底敗落。
“殿下,大皇子和秦昭儀今日離京,您要不要去送一送?”晨起梳妝時,紫櫻提醒道。
司徒璃輕輕颔首:“他們二人再怎麼說也是去為國祈福,面子上要過得去,去送一送吧。”
宮城門口的馬車已經整裝待發,衆人見司徒璃過來,紛紛行禮。
司徒瑜仍如往日一般身穿竹綠袍子,傲然挺立于秋日涼風中,一派翩翩君子模樣。在他身後跟着一襲碧色花緞衣裙、頭戴翠玉金簪的萍兒,一眼看去,倒真是一對璧人,隻是萍兒面上心不在焉,司徒瑜則是一副冷臉。
“皇姐今日是特地來看我笑話的?”司徒瑜面露諷刺。
司徒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瑜弟這是什麼話,誰敢說為國祈福的大皇子是笑話。”
司徒瑜朝她邁近了一步,在她耳邊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你不就是有個讓父皇念念不忘的好母後?我哪一點不如你?”
“你真想知道?”司徒璃凝視着他,面色莊嚴,“你可知曉,為應對霞屏山的那群刺客,禁軍共有七死六傷?本宮強過你的一點,就是永遠不會讓大容的将士白白去死。”
“惺惺作态。”司徒瑜冷哼一聲,“果然是得了宮裡那位的真傳。”
“彼此彼此。”司徒璃唇角微揚,眼中卻含着冷意,“小路受傷至今未愈,這筆賬本宮還沒跟你算,便宜你了。”
“你還真的心疼他?皇姐真夠忙的,先是吊着洛淩,後又跟路鳴镝不清不楚,最近是不是又和赫連骁勾搭上了?”司徒瑜語調犀利,意味深長,“赫連骁那折了翅膀的鷹,爪子和喙利得很,當心被撓了臉啄了眼睛。”
“這就不勞瑜弟操心了。涓州山清水秀,瑜弟好好享受吧。”
司徒璃說罷,迅速後退一步,與司徒瑜拉遠距離,又和秦昭儀禮節性地互相緻意了一下,便不再停留。
她走入宮城,見到司徒攸身邊的内侍迎面走來,告訴她說皇帝召見。
禦書房内,司徒攸像往常一般安坐于禦案後,隻是這日案上沒有擺奏折,僅有一幅畫了一半的女子畫像,司徒璃不用特意去看就知道畫中之人是誰。
她上前行禮畢,司徒攸目光從畫卷上擡起,瞥了她一眼:“看完笑話回來了?”
“回父皇,兒臣是去給大皇子和秦昭儀送行。涓州乃是秦氏祖地,足見父皇仁厚。”
“朕聽聞你前些日子去過一趟司天台,第二日夏時雍就上奏疏建議,為化解彗星犯心之象,需遣皇家後裔中屬相為龍者出京祈福。”
“兒臣亦是屬相為龍之人,父皇與兒臣的所為都隻是遵從天道罷了,這個結果可是不合父皇心意?”
“你倒是慣會揣測朕的心意。”司徒攸邊說邊往畫紙上繪了一筆,“不如再揣測揣測,朕今日召你前來所為何事?”
司徒璃垂眸:“兒臣不敢。”
司徒攸并不看她,仍舊低頭作着畫,語調平穩,不冷不熱:“從今日起,你來監國。”
司徒璃聞言怔了怔。前朝和本朝都有儲君監國的先例,多數是在君主外出或患病時代理國事,少數是為了鍛煉儲君治國能力和實現權力平穩轉移,今日司徒攸提出此事,想來是兩種情況兼而有之。
“诏書明日早朝時下達。”司徒攸轉頭示意宮人送上新的顔料,回過頭見她呆立在原地,又道,“愣着做甚,還不快領旨。”
“兒臣領旨。”司徒璃即刻施禮道,緩了緩神,“父皇若是沒有别的事——”
“有事。”司徒攸打斷道,“你的婚事。”
她的婚事。
這幾個字仿佛石塊接二連三地砸過來,司徒璃覺得腦袋開始隐隐地疼:“父皇,三年之期尚未到,可否再讓兒臣考慮考慮……”
“不可。”司徒攸果決道,“朕等不到三年之期了,萬一到時候你一個人遇到了麻煩,需得有一個可靠的人輔佐你,你可明白?”
“兒臣……明白。”
“那你說說,你選中誰了?”
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像闖入她的腦海。秋日的霞屏山,碧空清溪,鳥鳴魚躍,馬背上黑衣的身影。司徒璃不确定她是否真的“選中”了,但她清楚,那個名字是絕不可宣之于口的。
司徒攸見到她躊躇的模樣,明白了幾分:“誰也沒選中?那朕便要給你和洛淩賜婚了。北境軍裁軍後還有七萬,待你與他成婚後便可盡數收回來。”
“父皇遲遲不收回洛将軍的兵權,就是在等兒臣去收麼?”司徒璃微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