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想知道?”赫連骁輕笑一聲,打斷道,“這是個秘密,要用另一個秘密來換。”
“王子若不想說,那不說便是。”司徒璃撇過頭去,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
二人不再交談,靜靜地走到了路口處,赫連骁方才再次開口:
“我明日便把從北殷帶來的書收拾一番,挑些殿下可能有興趣的送過去。”
“不急,王子若是事務繁忙,改日再挑也是一樣的。”
赫連骁卻微微搖了搖頭:“殿下的事,在我這裡永遠排第一位。”
司徒璃霎時怔住,随後帶着不可思議的神情,望向赫連骁。他那雙被月光點亮的黑眸裡盛滿了真摯,仿佛方才許下的是一個終生不渝的諾言。
他們道了别,各自走各自的路。司徒璃的心跳得很快,步子卻放得很慢。
月色美如斯,她舍不得今夜太快過去。
……
赫連骁果然第二日就派人送來了書。數量不多,但每一本都很厚,其中大多是北殷人修的史,在容都的書肆中尋不到。
白日裡,司徒璃忙于公務,隻有入夜時才能靜下心來讀會兒書。
在燭光下,她翻開一本北地曆史開始閱讀。書看上去有些年頭了,紙張泛黃,頁邊不時會出現一些批注,看上去像是赫連骁的筆迹,和他那日從雲來客棧給她遞的信一樣,筆鋒狂放,整體卻清晰好認。
在叙述令朝鳳帝平息雪嶺之亂的段落旁,有幾個字的批注尤其醒目,似乎被描畫過不止一遍:“以戰止戰,雖戰可也*。”
如果能夠帶來和平,戰争就是有意義的。
從另一個方面說,隻有能夠帶來和平,戰争才是有意義的。在戰場上厮殺的那三年裡,這幾個字是否給了他堅持下去的理由?
關于令朝鳳帝的篇章中的批注比其他部分要多些。平息雪嶺之亂後,鳳帝廣施仁政,興利除弊,使得民富國昌,海晏河清,成就了令朝最為人稱道的盛世,雪嶺也迎來了長久的安甯與繁榮。
他又在此處批了幾個字:“止戈為武**。”
止息兵戈,方為武功。
他欣賞的是如鳳帝那般的英明仁德之君,當今昏庸暴虐的北殷朝廷想必令他失望至極,難怪他會對她說出要把北殷送到她手上的那番話。
大容與北殷合二為一,天下安甯,重現鳳帝治下的盛世,如夢一般的願景。
在這一個多月裡,司徒璃陸陸續續地讀完了赫連骁借給她的書,卻遲遲沒有歸還。
由于公務繁忙,她平日裡很少見到赫連骁,偶爾遇見時也隻是閑談幾句。隻有到了夜晚,在燈下翻開他的書,反複讀過他批注的字迹,就仿佛在與寫下這些字的他對話。
又或者,抹上些許香膏,閉上眼感受着金蓮花甜中微苦的清香。那是屬于他故鄉夏日的氣息,在寒風凜冽的冬夜,總能為她的睡夢帶來暖意。
冬至過後,新做的大氅送來了。
大氅面料是月白色錦緞,領子是雪白的狐狸毛皮。司徒璃摸了摸那細密溫暖的狐狸毛,愛不釋手。
“殿下終于舍得把九王子去年送的那條白狐毛皮送去做衣裳了。”白棠道,“這大氅與殿下甚是相配。”
“這原本就是我最喜歡的配色。”司徒璃披上大氅,在鏡子前轉了一圈。
“殿下——”
紫櫻從外面回來,剛一踏進屋裡,司徒璃便對她道:“紫櫻你回來得正好,我差點忘了,今年的年禮要給護國大将軍府備一份,是給小路的,今年他在養傷,不慰問一番說不過去。”
提到路鳴镝的傷,司徒璃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之前問過給他治傷的太醫,說是新年前定能痊愈,也不知道他恢複得怎麼樣,前些日子寫信去問候,他回信卻隻顧着問三公主是不是已經把他忘了。”她輕哼了一聲,“我哪知道我那三妹的腦瓜裡整日在想些什麼。”
“殿下,”紫櫻的神色有些着急,“我有重要的消息。”
司徒璃斂起笑意,揮手示意殿中的其他宮女退下,隻留下紫櫻和白棠。
紫櫻上前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末了又補充道:“聽說陛下已經命司天台蔔算明年的吉日了。殿下可有什麼打算?”
司徒璃怔怔地望向面前的銅鏡。鏡中之人裝扮素淡,雪色配月白,清雅脫俗,确有幾分九天仙子下凡之感。
“打算?”她眼神黯了黯,“陛下執意要賜婚,我還能抗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