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入夜時分,司徒璃坐在妝台前,閉目養神,由着紫櫻卸下她頭頂繁複的發飾。
“六王子今日包下了八珍樓,隻宴請二公主一人,但二公主沒有在酒樓裡待多久,很快就回宮了。”
“這赫連烺果然好色,昨日還想求娶三公主,今日便向二公主獻殷勤。”司徒璃對此人充滿了蔑視。
“何止,今天晚上,他又去了花街,有人看見他進了花街最有名的醉春樓。”紫櫻一邊說着,一邊用梳子梳理司徒璃的長發。
“這副德性,還想求娶我大容公主,簡直癡心妄想。”司徒璃冷哼了一聲,“也不知道二王子和四王子是什麼樣,隻希望赫連家的人不全都是他這般作派,否則無論誰登上王位,我都替北殷百姓擔憂。”
紫櫻已将她的頭發梳理完畢,放下了梳子。司徒璃睜開眼睛,忽而瞥見了妝台上的淡藍琉璃花瓶,見裡面插着一枝白玉蘭花枝,不由得驚喜。
“這白玉蘭是九王子送來的?”瓶中的枝條上開着五六朵白玉蘭,一半盛放,一半初綻,潔白的花瓣在朦朦胧胧的燭光下顯出極溫柔的色澤。
“正是,”紫櫻點頭答道,“這白玉蘭是九王子今日午後送來的。”
“他真是有心了。”
司徒璃心底泛起一陣甜意,情不自禁地揚起唇角。同是北殷王族,赫連骁可比赫連烺強多了。
至少,赫連骁不會去逛什麼醉春樓吧?
……
赫連骁一腳踹開醉春樓三樓最豪華的包廂門,大步跨過地上被他撂倒的幾個護衛,步履如風地往屋裡走。
包廂裡鋪着精美的地毯,燃着甜膩的熏香,赫連烺解開了外袍,醉醺醺地坐在柔軟的圓榻上,身側的小幾上擺滿美酒和精緻小食。一個貌美花娘在他身後給他揉肩,一個躺着枕在他的腿上,一個在給他斟酒。屋裡還有一個在彈琵琶,一個在彈筝。
見赫連骁來勢洶洶的模樣,幾位花娘吓得花容失色,驚叫着紛紛站起身,躲到角落。
濃妝豔抹的鸨母上氣不接下氣地追進來:“客官,客官,這可不興啊……”
赫連骁已經邁到了圓榻邊,娴熟地掏出匕首抵住了赫連烺的喉嚨,聽見鸨母的聲音,從赫連烺腰間扯下一個沉甸甸的荷包,看也沒看就扔過去。
“放心,死不了人。出去。”
荷包穩穩地落到了鸨母的懷裡。那女人打開荷包瞧了瞧,見裡面是金锞子,又小心翼翼地朝赫連骁瞥了一眼,識趣地退了出去。
“你們也出去。”赫連骁朝屋子裡的幾個花娘示意了一下。
包廂裡轉瞬便空了,最後一個出去的女子還不忘關上了門。
“幹嘛叫她們出去?”赫連烺不滿道,聲音裡還溢着醉意,“九弟你這就不厚道了,你在容都享受了這麼久,還不許兄長我享受享受了?”
“廢話少說。”赫連骁仍舊舉着匕首,目光如利箭,直直地刺向赫連烺,“給我下毒的主謀是誰?”
“下毒?什麼下毒?”赫連烺佯裝驚訝。
“還裝!”赫連骁的匕首靠近一分,劃破了赫連烺頸上的皮膚,“黛嶺之戰當天早晨,在我的飲食裡做手腳的是你母族的人,有人看見了。”
赫連烺脖子上流出一道血線,他疼得瑟縮了一下:“幹什麼這麼粗魯,把刀放下,好好說話不行嗎。”
赫連骁把匕首拿遠了半寸,但沒有放下。
“你真是……”赫連烺又往後縮了縮,“你都知道動手的是我母族的人了,那主謀不就是我嘛。”
“動機呢?你我都清楚得很,就算我死了,你将來也坐不上王位,你除了受人指使,還有什麼理由害我?”
“九弟,你這麼說就太沒有自知之明了,王室之人當中讨厭你的可多了,不多我一個……你幹什麼!你别亂來!把刀放下!”匕首又靠近了,赫連烺盯着刀刃,嗓音開始發顫。
“說不說?”赫連骁聲音冷厲。
“你你你……你不能殺我,”赫連烺被吓得酒醒了一半,頭腦飛速運轉起來,“我要是死在容都,那對兩國邦交來說可不是小事,追究下來你怕是也活不了。”
“我不殺你。”赫連骁平靜地說着,目光往下一掃,“六王子素有風流之名,不知我這一刀下去,還風不風流得起來。”
“赫連骁你不要亂來!”赫連烺原本酡紅的臉驚得煞白,“好好好,我說還不行嗎,是四王子讓我幹的。”
“赫連炳?他為什麼要我死?”
“因為北殷不需要再與大容作戰了。”赫連烺一闆一眼道,“你死了,北殷與大容議和,四王子便可将南境軍收為己用,助他奪取王位。”
赫連骁手上頓了頓,收回了匕首。
赫連烺在榻上坐正,拍了拍胸脯給自己順氣:“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總不能回北殷去找四王子報仇吧?”
“暫時不能。”赫連骁略一沉吟,“但我可以先找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