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事重重地回了東宮。昨日的事件一幕幕在她腦海中重現,她努力搜尋着任何可能的線索,但越是想抓住每一個細節,就越是覺得隐隐頭疼。
但有一點是她無法忽略的。昨日帶領禁軍來搜宮的是禁軍副統領裴長軒,他正是德妃給二公主司徒瑤挑選的夫婿,盡管司徒瑤對他有些冷淡,他卻對司徒瑤一片癡心。司徒瑤也許指使了裴長軒來栽贓她。
她前些日子隻顧盯着司徒瑤的母族姚家,卻沒在意還有裴長軒這回事,實在失策。如今她沒有證據,也無法指證裴長軒和司徒瑤。現在派人去查,不知是不是太晚。
思來想去,司徒璃還是設法送了一封密信出宮給青竹,讓她留意裴長軒的動靜。
司徒攸暫停了她的監國之責,讓她不要離開東宮,便也不用上早朝,但到了清晨,她卻還是早早醒來了。
這日早膳後,她正準備去書房,卻有宮女來報,說淑安長公主之女江湄來訪。
江湄臉上敷着妝粉,卻掩不住兩眼周圍的烏青,似是一夜未眠。她走進來,規規矩矩地向司徒璃行了個禮,又急切地上前,問她道:
“表姐,昨晚我聽說,陛下打算重新讓洛将軍回北境掌兵,我們和北殷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别急,你先坐。”司徒璃示意宮女奉茶,又問江湄,“北殷二王子那封信的事,你知道了?”
江湄颔首道:“北殷二王子給表姐寫了密信,宮外有些流言,說表姐私通外國,但我相信表姐不是那樣的人。”
“北境之事正是和這封信有關。”司徒璃解釋道,“北殷二王子已經在大容找到了盟友助他奪位,這封信是他們栽贓給我的,為的就是讓我不能阻撓他們的計劃。他們意圖破壞兩國和約,借大容的力量幫二王子清除異己,陛下派洛将軍去北境,正是為了應對北殷來犯。”
江湄緊張起來:“所以,真的會打仗嗎?”
北境在過去兩年裡好不容易稍稍繁榮起來,若戰事重起,不知又會荒敗成什麼樣子。洛淩與她在北境共建家園的願望,不知何時才能實現。
司徒璃輕輕搖了搖頭,道:“我說不好。若要阻止兩國開戰,我需要找出二王子在大容的内應,揭露他們的陰謀,但……”
但她被奪了權禁了足,行事處處受限,雖說猜測内應是司徒瑤,卻也隻是推測,難以找出證據。
江湄清麗的臉上顯出深深的擔憂,接着又變得嚴肅起來。
“若真有人與北殷二王子密謀破壞和約,我願助表姐一臂之力,找出罪魁。”她正氣凜然道,說完臉又紅了,“但我隻是小小織繡署女官,不知能幫上什麼忙……”
司徒璃躊躇着。她知道江湄是好心,但此事本不該将她一個無辜女子牽扯進來。
片刻的沉默後,江湄下定決心似的,複又開口道:“那内應必是朝中或宮中之人,我與各司各署的女官都有交情,可以留意着送進宮内的東西是否有異,說不定能夠找到些許蛛絲馬迹。”
“此事難免有風險,表妹可想清楚了,真的要幫我嗎?”司徒璃問。
“我是為北境的百姓,為洛将軍,也為我自己。”江湄腼腆地一笑,“洛将軍不希望北境戰事再起,我也一樣。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北境的農田和城鎮、原野和水澤,隻希望此生能有機會與心悅之人共賞北地景色。”
江湄一片赤誠,司徒璃心中觸動,但她懷疑與赫連灼勾結的人是司徒瑤,說不定還會扯上結黨奪嫡之事。江湄的祖父禦史大夫江知鶴一生清廉,江家子弟亦有不少年輕有為的,江湄若幫她,免不了把整個江家牽扯進來,若真出了什麼事,牽連了江家,司徒璃有愧于心。
在有足夠的把握之前,她不希望讓江湄卷進來。思及此,司徒璃坦誠道:
“表妹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如今我在明敵在暗,你勢單力薄,貿然行動恐怕不妥,洛将軍也定然不希望你冒險。”
“我明白了,但表姐若有其他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不必客氣。”
司徒璃點頭應下,又安撫了江湄幾句,送走了她。
接着,她走進書房,瞥見書架裡那排北殷史書,忍不住伸出手,拂過赫連骁借給她的那幾本。她想起赫連骁說過,他不能造自己君父的反,頓時心中十分矛盾。
從眼前看,她希望赫連骁能盡快回北殷解開危局,可從長遠看,她不希望他背上弑君謀反的罪名。
若是有兩全之策,那就好了。
一個念頭出現在她腦海中。她不抱太大指望,但事到如今,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如果石璇玑在京中,或許有一線希望。
“紫櫻,傳個信到城南黃杏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