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日漸熱起來了。午後,司徒璃倚在貴妃榻上,一本書攤在膝頭,漫不經心地用手從一旁的小幾上揪下今年送進宮的第一批葡萄,送入口中。
這幾日她都沒出過門,隻在自己寝殿中讀書,發呆,等消息。但消息并不常有。大理寺那邊沒有,青竹那邊沒有,黃杏醫館那邊也沒有。
“今年的葡萄酸得很。”見紫櫻走進來,她随口抱怨道。
“殿下,葡萄要到盛夏才是最甜的,需得耐心等待。”紫櫻說着,給她端來降暑的涼茶。
司徒璃飲了口茶,清涼的茶水稍稍舒緩了心緒,問:“有消息了嗎?”
“洛将軍今早已經啟程前往北境了。”
“已經啟程了啊。”司徒璃神色黯了黯,“有洛将軍在,想必國土無恙,隻是不知北境的農田和百姓能不能逃過一劫。”
“還有,陛下今日命二公主協理政務。”
司徒璃剛剛放下茶盞,手在空中僵了僵。
“二公主聰慧博學,協理政務不在話下。”她淡淡道。
如果她過不了這一關,司徒攸會扶植司徒瑤上位嗎?不會的,司徒攸有他的私心,她不必緊張這點。
“殿下!”白棠在此時進來,手上舉着一隻小盒子,“九王子送了東西來。”
“這都什麼時候了,送什麼東西。”司徒璃低聲埋怨,坐直了身子,伸手示意白棠遞上來。
接過來一看,見是馥雪閣的香膏盒子。打開盒蓋,潔白的香膏上覆着幾片晾幹的白玉蘭花瓣。
這個時候,赫連骁不會僅僅想給她送禮物吧?司徒璃疑惑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揭開一片花瓣,仔細觀察,卻沒看出什麼。第二片花瓣也未見異樣。
揭開第三片花瓣,她卻注意到花瓣背面用細針刻着短短一句話:“拟于七日後随北殷商隊離京。”
他準備行動了。不能光明正大地寫信,便用這種方式來遞消息。司徒璃心下稍安,但立刻又生出了疑慮。
兩國訂立和約後,有不少北殷商人來大容經商,赫連骁被禁止離開容都,也許正是打算混入一支北殷商隊中離京。這個計劃的确可行,但如何保證那支商隊可靠?
那支商隊中有他的内應。赫連骁人在容都,卻對北殷的事了如指掌,司徒璃懷疑過他有自己的情報源,因容都守衛森嚴,料他掀不起什麼風浪,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當初沒有想到,他早就計劃好了回北殷奪位。
七日後出發,哪怕離京後離開商隊獨自行動,日夜不息,也要好幾天才能到達北境。夏收時節将至,赫連灼也許已經安排妥當,北殷軍隊随時都可能來劫掠,赫連骁來不及去阻止他。隻能放棄了嗎?
隻能眼睜睜看着兩國之間得來不易的和平毀于一旦嗎?
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像繭一樣包裹住了她,司徒璃感到疲憊萬分,将手中的玉蘭花瓣捏碎,躺回到榻上。
夏熱使人疲乏,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她被紫櫻喚醒。
“殿下,石神醫遞了消息來。”
司徒璃立刻清醒,坐起來道:“什麼消息?”
紫櫻遞上一張窄窄的紙條,上面隻寫着一句話,司徒璃認出了石璇玑的筆迹:
“北方帝王星将隕于五月望日前。”
司徒璃緊握着紙條,反複讀了幾遍,确認自己完全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紫櫻,我得和九王子見一面。”
“現在?”紫櫻訝異。
“現在。”司徒璃已經站起身來。
此時與赫連骁見面,勢必會觸怒皇帝,但事出緊急,眼下顧不得那麼多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更衣出門,敲開飛雪殿的大門,不等應門的内侍引路,腳步匆匆地徑直往殿内走,紅裙飄飛如蝴蝶翩跹。
然後一頭撞進一個黑衣的堅實懷抱中。
“殿下?”赫連骁伸出雙臂攬住她,面露驚訝。他用香膏傳信正是為不引人注意,沒料到她會在此時來訪。
司徒璃擡頭看他:“我要知道你的計劃,所有計劃,都要知道。”
赫連骁默然,像是舍不得結束這個擁抱,過了片刻才松開她。
他們相對而坐,她追問:“回到北殷後,你打算怎麼做?”
“起事。我在北殷南境安置了人馬。”
“有多少?”
赫連骁伸出手掌,展開五隻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