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五百?”司徒璃難以置信,想不出赫連骁怎麼能做到私養五千士兵,但若隻有五百,似乎又太少了。
“五百鐵騎,外加五百輔兵。”見她仍有疑慮,赫連骁解釋道,“是我初到戰場時從雪嶺招募的親兵,個個以一敵十,我來容都時,親兵表面上被遣散了,實際仍然留在北殷南境。我的陣營中還有雪嶺人在大容經商,售賣昂貴的雪嶺特産香料藥材,賺得的銀錢用來養兵馬。”
“難怪王子當初說沒錢搬出宮,原來是拿去經商了。”司徒璃想起來,有些忿忿不平,“你拿大容的錢養你的兵?”
“殿下是成大事的人,就不要拘泥于這些小節了。”
“可區區五百騎兵,哪怕個個都能以一當十,又怎麼應對得了二十萬大軍?”
“北殷南境已經沒有二十萬大軍了。兩年前我與洛将軍在黛嶺決戰後就隻剩下十萬出頭,因為北殷内亂頻發,南境軍被二王子和四王子改組瓜分,如今在常駐南境的軍隊不到三萬,且絕大多數為普通步兵,與大容的沖突過後人數隻會更少。”
司徒璃搖了搖頭:“我今日來就是為了和王子商量,要阻止北殷和大容之間的沖突。”
“殿下何意?”赫連骁露出疑惑的神情。
“王子可還記得石璇玑石神醫?她多年前曾造訪北殷王城,為北殷王室算過命相。”
赫連骁點頭:“我知道,她也給我算過命相。”
當年他出生不久後,北殷王後重演戕害八王子的故技,讓人把赫連骁帶到京郊河中淹死,是巫醫石璇玑的學生救起了他。
石璇玑為他蔔算了命相,算出他命中有“角木蛟爪”之相,聲稱他乃天生戰神,若他無法平安長大,北殷将有滅頂之災,但若他長大成人,也終有一天會屠戮北殷兵将。赫連骁因此被視作不祥,北殷王室對他既厭惡又懼怕。
這些赫連骁都對她講過,但隻說了當年給他算命的是個巫醫,直到今日,司徒璃才知道那巫醫就是石璇玑。
她睜大了眼睛,驚詫地望着他:“給你算命的人是石神醫,那從河裡救起你的人……”
石璇玑曾說過,蘇缃善凫水,不止一次搭救過落水的姑娘和孩子。赫連骁出生不久的時候,正是蘇缃随石璇玑來到北殷之時。
“……是我母親。”司徒璃強壓下激動之情,“我母親是石神醫的學生,當年她正随石神醫在北殷遊曆。”
下一瞬,赫連骁蓦地俯身過來,展開雙臂将她擁住。
“那我要感謝她。”他低聲在她耳邊道。
感謝蘇缃救了他一命。感謝蘇缃讓他有一天能來到她身邊。
他身體的熱度籠在她四周,像太陽照耀在她身上,光明與溫暖都隻給予她一人。那熱度也仿佛在她心中點燃了一團火,燒化了她心上披着的所有盔甲。
她伸出手,艱難地推了推他:“說正事。”
赫連骁趕忙松開手,坐回到座位上:“石神醫怎麼了?”
“我問她能否算出北殷王還有多少壽數,她回複說,北方帝王星将隕于五月望日前。”
赫連骁眸中閃過一絲光:“今日已是五月十一,如果石神醫算得不錯,最多四日後,北殷王就将大薨。”
“如果我助王子盡快出城,在十五前抵達北殷,你能夠阻止這場沖突嗎?”司徒璃望着他的眼睛,急切地問。
十五前抵達,在北殷南境起事,阻撓赫連灼的計劃,用内戰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無法再破壞北殷與大容的和約。
赫連骁一面思索,一面慢慢道:
“若我在南境起事,雪嶺會在北方響應,雪嶺的人馬比我的更多,赫連灼和赫連炳會把大量兵力派往北方,很難分出力量來應對南方,所以,我需要對付的隻有南境駐軍,他們幾乎全部是我曾經的下屬,如果我揭露赫連灼的陰謀,便可以争取到他們的支持。”
“王子有幾成把握?”
“一成。”
司徒璃愕然。他此前信誓旦旦說什麼要把北殷送到她手上,竟隻有一成把握?
赫連骁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溫聲道:“殿下,其實我一開始并未想過争奪王位,在戰場上的那三年,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一個念頭便是活着看到戰事結束,但兩年,在黛嶺,赫連灼給我下了毒。”
“那時我以為我要死了,但我睜開眼時,卻看見洛将軍在我身邊,他問我,想不想結束這場戰争。我隻想離開戰場,讓我做什麼都行。于是我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來了容都,以為就要這樣了此殘生。”
“可我遇見了你。”赫連骁一雙黑眸仿佛被星光點亮,目光明澈得直入人心,“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心會為一個人所牽動,第一次知道自己想與一個人共度餘生,第一次知道有些東西是值得去争取的,第一次知道我的生命還有另一種可能。”
“奪位之事,本就是在懸崖上行走,我勢單力薄,更是九死一生,但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願意一試。我隻想信自己一回,也隻求殿下信我一回。”
司徒璃凝視着他的眼睛,聲音微微發顫:“可若是你……敗了呢?”
赫連骁唇角露出一抹凄然的笑意:“那麼在殿下的生命中,還會有别的張将軍、王将軍。殿下皎然如月,衆星捧之,無損其輝。”
“我不想要什麼張将軍、王将軍。”她近乎蠻橫道,“我隻想要赫連骁。”
“好,隻要赫連骁。”他笑得溫柔了些,“現在殿下可不可以告訴我該怎麼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