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都到北殷,需要三樣東西:馬、地圖、出城的通行令。
馬是赫連骁從北殷帶來的雪嶺駿馬,據說可日行八百裡。從容都到北部邊境的民用地圖亦不難弄到。唯一缺少的是通行令,城門有禁軍把守,赫連骁出不了城。
用東宮的腰牌可以出城,但司徒璃的所有令牌都被皇帝收回了。
不,不是所有令牌。還有一枚令牌被司徒璃給了榮安長公主之女唐宜,那是她從前用于進出蘭台石室的,因為用處不大,被遺漏了。
“紫櫻,你立刻出宮一趟。”司徒璃喚來紫櫻,吩咐道,“去榮安長公主府上,把我先前給縣主的令牌要回來,到竹溪館交給青竹。”
“殿下,”紫櫻提醒她,“那枚令牌是您給縣主進出蘭台用的,不能當作出城的通行令。”
“是不能。但今晚亥時正,禁軍路統領會在城西明遠門巡察,他認得那枚令牌,會放行的。”司徒璃轉向赫連骁,“王子出宮拿到令牌,便可于今晚亥時正從明遠門出城,趁夜離開。”
“今晚?”
“今晚。”司徒璃笃定地颔首,“北境随時都可能開戰,我們沒有時間了。”
出城隻是第一步,容都離北殷有千裡之遙,要在短短幾日内抵達邊境,闖過關卡,阻止赫連灼的陰謀,這是在與時間賽跑,也是在考驗赫連骁的實力。
但無論如何,必須要過了這一關,兩國和約才能避免被毀,他們二人才能有未來。
計劃商定,收拾好行裝時,天邊的太陽已開始西沉。金橙色的陽光從門外透進來,照亮他們今日的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相擁。
“殿下——”赫連骁在她耳邊低聲開口。
司徒璃輕聲打斷他:“還叫什麼殿下。”
赫連骁聲音更加柔和了些:“璃兒,等我回來。”
“我等你回來,阿骁。”
她把頭靠在他肩上,将他緊緊擁在懷中,仿佛擔心她一松手,他就會像清晨的霧氣在陽光下一般消失。
……
是夜辰時,容都城西。
這晚沒有夜市,城西明遠門附近的街道漆黑一片,空空蕩蕩,唯有打更人提着燈盞走過,喊着“天幹物燥,小心火燭”,但不一會兒,聲音與光亮便被濃重的夜色淹沒了。
一個披着黑色鬥篷、騎着馬的高大身影忽然閃現在街口,直沖沖往城門去。
到了城門口,那人停了馬,卻并不下馬,僅僅向把守城門的禁軍亮出一枚令牌。
一名禁軍接過令牌,仔細看了看,露出疑惑的神色。另一名禁軍也上前來,認出了赫連骁。
“九王子,我等不能讓你出城。”
“我受太女殿下所托,出城辦事,爾等為何阻攔?”赫連骁正色道。
“我等從未見過這枚令牌,王子的話無從驗明真僞。”禁軍道,“王子請回去吧。”
“誤了殿下的事,你們擔待得起嗎?”赫連骁并不讓步。
禁軍猶豫着,雙方對峙了片刻,一個年輕洪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發生什麼了?”
路鳴镝領着一隊禁軍走過來。看守城門的禁軍向他說明了情況,路鳴镝看見赫連骁手上的令牌,神色一變。
“路統領,”赫連骁下馬道,“事關重大,我和他們講不通,需得單獨與你相談。”
路鳴镝示意其他人走遠些,問他道:“怎麼回事?這枚令牌怎麼會在你手上?”
“路統領,”赫連骁壓低了聲音,确保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殿下有話讓我轉告你。”
“什麼?”
“她說,請小路将軍信她。”
路鳴镝臉色有些發白,僵硬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令牌,聲音幹巴巴地問:“殿下知道她在做什麼嗎?”又伸手指指自己的胸口,“她知道她在讓我做什麼嗎?”
赫連骁試圖跟他講道理:“路統領,古有信陵君竊符救趙——”
“你别跟我講什麼古書典故!”路鳴镝險些沒壓住聲音,“我隻問你,如果今日我讓你出城了,會怎樣?不讓你出城,又會怎樣?”
“讓我出城,我會阻止北殷與大容開戰。不讓我出城——”
“我大容兵強馬壯不怕打仗,”路鳴镝昂起頭,“養兵千日就是用在此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