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司徒瑤又喚了一遍,眼中流露出近乎純真的光彩,“你不是我的姐姐嗎?”
司徒璃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但司徒瑤仍然望着她,笑容明麗,眼神澄澈。
她輕輕“嗯”了一聲,算作應答,轉頭看向石璇玑。石璇玑會意,上前問道:
“公主殿下,身上可還有什麼不适?”
“有一點頭暈。”司徒瑤答道。
在石璇玑給司徒瑤診治的時候,司徒璃離開了内殿,坐在外面等待。約莫一炷香後,石璇玑從裡面出來,對她道:
“二公主身子沒有大礙,隻是因為頭部受傷,心智和記憶回到了十歲的時候。”
司徒璃訝異:“真的?”不是司徒瑤為了脫罪假裝的吧?
“千真萬确。”石璇玑肯定道。
“還有恢複的可能嗎?”
石璇玑搖了搖頭。司徒璃了然,以石璇玑的醫術,若她都說不能,那便是真的不能了。
“可惜了。”司徒璃歎道,“我還指望着能從她那裡問出什麼。”
不過,以司徒瑤的性子,哪怕沒有失憶,想必也什麼都不會吐露。大理寺已經把裴長軒那邊的事查清楚,這案子早該結案了,有沒有司徒瑤的口供都一樣。
“殿下,”紫櫻問道,“既然二公主已經醒了,您要怎麼處置她?”
“還能怎麼處置,宮裡又不是養不起一個患病的公主。”司徒璃伸手理了理鬓發,“傳本宮口谕,二公主在寝宮養病,不見外人,身邊伺候的宮人全部換掉。”
紫櫻立刻差人去辦了。司徒璃想了想,又喚來一名宮女,問:
“這些日子德妃來過嗎?”
“回殿下,德妃娘娘不曾來過。”
因為司徒瑤的事,皇帝以德妃教女無方、德行有失為由,奪了她的協理後宮之權。她自己對司徒瑤想來也是失望至極,故而一次都不曾來探望過。
盡管如此,司徒璃還是吩咐宮女把司徒瑤的情況告知德妃。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司徒璃轉向石璇玑,勉強勾起一抹微笑:“神醫忙了這麼久,也餓了吧?咱們回去用晚膳。”
……
這一年的寒露時節,因為皇帝抱病,二十年來,第一次取消了霞屏山秋狝。
司徒攸的身體每況愈下,早已将所有政事交給了司徒璃,文武百官都收到了信号,預備着效忠新君。司徒璃監國近一年,受朝野擁護,若說還有什麼不足,那便是她的婚事還沒有着落。
這日在朝會上,便有大臣舉着笏闆出列道:“啟禀殿下,如今北境太平,臣以為宜遵照聖意召英武大将軍回京,與殿下完婚。”
陡然提起此事,司徒璃愕然了一瞬,随即淡淡道:“陛下并未明旨給本宮和洛将軍賜婚,本宮的婚事,就不勞各位大人費心了。”
立刻有朝臣回應:“殿下,您的婚事關乎皇嗣,臣等不可不在意。”
其他人亦紛紛附和,司徒璃不勝其煩,好不容易想起來一件别的事,轉移了話題。
下了朝回到東宮,她批閱奏折,看見亦有幾份是催問她婚事的,更加悶悶不樂,将那些折子按下了。
須臾,宮女通報稱江湄前來求見,司徒璃便擱下折子,傳她進來。
江湄步入殿中,行過禮,司徒璃請她坐下,道:
“前些日子多虧表妹相助,我讓人送到江府的謝禮,表妹可還喜歡?”
“自然喜歡。”江湄說着,臉上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表姐,如今北境已定,不知洛将軍……”
司徒璃知道她想說什麼,搖頭道:“洛将軍不能在這個時候回來。”
洛淩若在此時返回容都,定然是要被群臣催婚的。他不回來還好,若真回來了,不知要給他們三人增添多少煩擾。
江湄默然片刻,忽又開口:“表姐,既然洛将軍不方便回京,那我可以去北境嗎?”
她想自己去北境?司徒璃疑惑地看着她。
江湄繼續道:“如今北境正是需要恢複耕織的時候,我若去了,可以幫助當地開辦織坊、繡坊,造福百姓。”
“北境離容都這麼遠,你的家人會同意嗎?”司徒璃猶豫道,“當初你要去織繡署做女官,江大人就十分不滿。”
“興許不會同意吧,但也無需他們同意。”江湄清淺一笑,“表姐想來也是不服女子未嫁從父、既嫁從夫那一套的,我自己的人生,想要自己做主。”
“表妹可想清楚了?”
江湄堅定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便任命你為欽差,前往北境視察。”司徒璃想了想,又道,“表妹原本早該冊封縣主,這回便在離京之前辦了,也算給了江家面子。”
“多謝表姐,”江湄眉眼含笑,起身盈盈施了一禮,“都聽表姐的安排。”
送走了江湄,司徒璃不禁感歎,江湄可以離京與心悅之人相會,她卻隻能與所思之人相隔千裡,不知何才能見面。
“縱我不往,子甯不嗣音?*”她沒來由地低聲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