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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來越執着于“突破點”。
每一次幹預的微成效都像一滴滴甜蜜的毒液,讓我更急切地想知道,我究竟能改變多少。
于是第七天,我想做一件确定性更強的選擇:故意放棄一次重要會議。
那是一場可能決定我博士項目走向的項目答辯,通知上寫着:上午十點,Physics Hall 114室。
我不去。哪怕所有版本的我都去了,我想讓至少一個我,主動放棄這場選擇。
我把這個決定寫在白紙上,釘在宿舍門後:
“我不去,不管有什麼後果。”
然後我上了鬧鐘,設置為上午十點零五,睡前關掉所有日程提醒,甚至刻意把手機關機。
我做足了準備,決意任由現實怎麼反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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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陽光正好,鬧鐘響了兩遍。時間顯示:上午10:05。
我長舒一口氣。
翻身下床,準備寫下“成功錯峰”的結果,卻在桌角看見一份資料包。标注着昨天的日期,上面赫然是“答辯材料已提交,等待初審”。
我心頭一緊。
我拿起手機重啟,屏幕亮起後跳出一條未讀郵件:
“Cheng:感謝您今天的出色答辯展示,評委團一緻通過預評建議。
請于下周提交最終修改稿。”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打開通訊記錄,果然,早上8:23,有一通20分鐘的外撥電話,标注的是導師辦公室座機号。
我不記得接過,也不記得講過。
我明明決意躲開這一切。可最終,它還是被另一個“我”執行了,在我睡夢中,替我完成了“我不願選擇的事”。
我忽然意識到一個更殘酷的事實:
你能抗拒的,不一定是“你決定不做”的,而可能是——那個“你”并不參與這次輪換。
我隻是被分派到“錯過答辯”的那個“空殼”,而另一個擁有主導力的我,代我完成了那場決定性事件。
就像一場不可退出的輪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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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這個經曆告訴了Lydia。
她沉默良久,說:“所以你想更激烈地幹預?”
“我想至少證明,我們不是走在‘别人預寫的故事’裡。”我說。
“但也許正因為我們試圖操控,它才不斷偏離。”她擡頭看我,眼神認真,“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這些‘異常意識’,本來就不該存在太久?”
我盯着她,說不出話。
她緩緩道:“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一直是正常的人生軌迹,就不會記得這些……裂縫,也不會因為這些裂縫,越來越像個永遠回不了家的漂流者。”
“可如果不試着回去,我們永遠都隻是背景裡的變量。”我低聲說。
她沒有回答。
那天我們道别時,她沒有像往常那樣握我的手,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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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我破例做了件瘋狂的事:
我在身上寫字。
不是便簽,不是紙條,而是直接拿細筆在手臂内側寫下一句話:
“你不是你。”
我想知道,躲不過文字的皮膚,會不會也躲不過現實的跳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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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天還沒亮。
我先看了看鏡子,然後是日曆、手機,再是窗台的植物。都和平常一樣。
直到我洗漱時卷起袖子,看到手臂上那道淺淺的紅印。
墨迹已洗去,但皮膚留下了輕微的發癢感,仿佛某段記憶被誰從肌理上抹掉,隻留下空殼。
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在這個結構裡,我們最多隻是被允許輕輕敲響門環。
如果你想真正推開門,那門就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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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發了一條消息給Lydia,隻寫了一句:
“我們是不是,永遠不能一起變成同一個版本?”
她沒有回。
我等了整整一夜,直到清晨四點。
窗外傳來遠方火車的鳴笛聲,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我正在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