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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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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這樣了,纥奚昱想,親娘啊,他總不至于叫獨孤魑魅魍魉、尉遲腿腳腫脹什麼的吧,那些字看着跟一個媽生的一樣,容鳳儀教了許多遍,自己仍然隻能記住一個大概的形狀,真要是那樣,那就沒得猜了。

“專心寫字!”容鳳儀呐喊道。

“知道啦!”纥奚昱應了一聲,磨着牙寂寞地繼續寫習字帖,小郎在旁邊呆呆看了一會兒,想替他磨墨,可是他也沒幹過這種精細活兒,一雙常年握缰繩的手這時候顯得特别笨拙,纥奚昱看着他滿手是墨的樣子嘿嘿直樂,突然想起來,這小郎今天在地上和那些人鬥毆弄得渾身是土,于是說:“别弄了,院子裡有口井,你弄點水來洗洗身上。”

小郎有點沮喪地搓了搓手,點點頭出去了,纥奚昱看他從井裡提了一桶涼水,弓着腰在院子裡的樹下嘩啦嘩啦地洗頭。已經是亥時了,月光從樹葉間疏落地漏下來,纥奚昱實在不想寫字,就算這小郎不會說話也總想和他聊聊天,他跳下床,趴在窗邊,輕輕喊道:“小郎。”

小郎頓了頓,偏過頭看他,纥奚昱笑着擺了擺手,說:“你洗你的。”

小郎又澆了一瓢水在頭上,纥奚昱想了想,說:“我阿爺在邺城的時候,也救下過一個姑娘。也是在集市上。他和我說,她的主人家待她很不好,把她關在籠子裡。”

他看見小郎的動作停了停,黑黝黝的天色下,他看不清小郎的臉,隻看見他沉默地甩了甩頭。

“我阿爺花了三十铢錢贖回了她,把她帶回家,我阿爺本來想把她放為客女,可第二天她就跑掉了,還偷走了自己的身契……哎!”

纥奚昱話還沒說完,那小郎就扔了瓢向他汲汲惶惶地奔來,頭也顧不上擦,下颏還瀝瀝地滴着水,濕漉漉地撲到窗前,拼命搖頭擺手,又用手用力錘自己的胸口,比了個“很不錯”的手勢,又指天指地,纥奚昱想去攔他,他卻正好看見纥奚昱窗前橫着的劍與刀,他指了指那把挎刀,橫起大拇指,在自己脖子上劃了一下。

纥奚昱被他那大開大合的野路子手語鎮在原地,直眉楞眼地看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猜出他大概想說什麼。

我和她不一樣,我真心的,你相信我的為人,蒼天在上,後土在下,我若背誓,你就砍死我。

纥奚昱愣了半天,樂了:“說着說着幹嘛突然跳舞啊,吓我一跳。”

那小郎直勾勾地看他笑了半天,半晌,把頭了扭過去,纥奚昱看見他一點潔白的牙齒,像水裡的月亮一樣。

也是笑了吧。

纥奚昱拍了拍他水淋淋的肩膀,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說,你已經是自由身了,你若想走,可以和我說的,不要偷偷走,我會……很難過。我阿爺那時候好幾天都沒講話。”

小郎把頭扭過來看着他,撩開前胸擋着的頭發,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鄭重其事地搖了搖頭。

不走。

纥奚昱一下子高興起來,他跳上窗台,說:“我給你摘果子吃。”

纥奚昱和容鳳儀的宅院中間是一個棗樹,這時節正綠意青蔥,落盡了簌簌棗花,待到夏末,就結棗了。纏着棗樹攀援而上的一種草夏天會結黑色的小果子,一串一串的,酸甜而多汁,這果子長得隐蔽,隻有纥奚昱知道,他給小郎摘了滿滿一捧,雙手遞給他,神秘兮兮地,像分享一個秘密,他說:“嘗嘗。”

小郎接過吃了幾顆,又吃了幾顆,纥奚昱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他翻過窗台,坐在窗沿上,晃悠着腿,仰頭看向那棵大棗樹,說:“你要是不走,等到這棗子熟了,咱們兩個就去樹上打棗子,讓我師父在下面接,他很弱,不會爬樹。”

小郎點了點頭。

纥奚昱說:“你接着洗啊。”那小郎看了他一眼,默默走回去,洗自己腿上的塵泥。

纥奚昱說:“你知道嗎,那個姑娘叫綠荷,她逃走之前,給我阿爺和我阿娘的房前放了一大捧荷花。”

他看着那小郎好像在地上找什麼似的彎着腰洗腿,就自顧自說下去:“我在邺城也見過荷花,隻是花期也太短了,隻能養在池子裡或者缸裡,聽我師父說,南邊的荷花能長得很高很高,坐船漂在湖裡,荷花能把人的頭都蓋住……”

他看見那小郎直起身子,幾下擦幹身上,又向他走來,走到自己面前,用那雙亮幽幽的眼睛看着他,緩緩攤開了手掌。

是一朵焉支花。

他剛在大棗樹下面薅的。

纥奚昱愣了一下:“嗯?”

那小郎見他疑惑不解,好像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一件傻事,臉騰地一下燒起來,張口結舌地紮手站在那兒,好在纥奚昱反應了一下,把話頭接過去了:“這是……你的名字?你叫小紅花?”

聊這麼長時間,這事兒的上半身都快走遠了,纥奚昱居然還在名字這兒轉悠。小郎心說這都哪跟哪啊,趕緊搖頭。

纥奚昱湊近了仔細看了看那朵花,道:“那你叫焉支?”

小郎托着手掌,這個瞬間,他突然發覺纥奚昱的臉離他的手好近,他保持着這個姿勢,好像把那朵焉支花和纥奚昱的臉一起托在手心裡一樣,他晃了一下神,不知道怎麼的,那種血液沸騰的尴尬和無措瞬間安靜下來,半晌,他緩緩點了點頭。

“怎麼叫這麼個名字啊?”纥奚昱擡起頭笑了,反複地念,“焉支,焉支,我平時叫你花兒吧,這也太像小姑娘的名字了。”

……花兒就不像小姑娘的名字嗎。

可是小郎還是輕輕點頭。

某種意義上,這是纥奚昱給他的名字,因而他認下了。他想,這名字很好,夏天敕勒川上開滿焉支花,姑娘們有時候會結伴上山去采,然後用它點綴她們的臉龐,這是好事,比以前那個讓他幹活的名字好千萬倍。

很多年以後,那個瘦巴巴的小男奴已經徹底長成了一副人中之狼的模樣,可還是會被當年那個挎刀的少年輕輕地叫“花兒”。他也不知道當年的自己為什麼要送給纥奚昱那朵花,隻是聽纥奚昱講那個送給他父母一捧荷花又逃走的姑娘,那時候纥奚昱坐在窗沿上,垂着眉眼,修長的腿一下一下地晃,他隻聽見纥奚昱說:“你若想走……我會難過。”

他當時急于證明自己不會走,而在那個故事裡,花兒是離開的人留下的唯一一點真情意,以至于讓纥奚昱這麼長時間還記得。他低下頭,那朵焉支花就安靜地開在大棗樹的下面,小而紅的一朵,像一個陰差陽錯的名字,像一顆任人采撷、見血封喉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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