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從心和沈琢看向蒼丹,蒼丹默了默,像是在思考從哪裡開始講述。而後,他開口道:“當時留仙谷動亂,師父叫我快點去重川告訴魔道尊主桑麻,魔道恐有動亂。”
“師父當時說,魔物異動并非第一次發生,背後必有人在暗中策劃今日的動亂。若魔物逃出留仙谷,受益最大的除了魔道,就是正陽宗,因而魔道一定也有勢力在暗中等候,蓄勢待發。”
“師父讓我将這一消息告訴桑麻,叫他和绫羅好好防備。”
“我正要出發,師父叫住了我,囑咐我路上小心,若遇到無法對付的意外,就去找绫羅和桑麻幫忙。”
“她說,要謹記師父的教誨,打不過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因為修煉遊魂步的緣故,我僅用一天就到了重川。我一邊趕路一邊擔憂師父和你們,想快點把消息帶到,快點回去。”
施從心和沈琢聽到這裡,互相對視一眼,當蒼丹剛到重川的時候,師父已經為了鎮壓留仙谷魔物而身亡了,而剩下的同門,也是死的死、傷的傷、失蹤的失蹤。
蒼丹繼續說:“我剛到重川,就覺得不大對勁。往常重川入口處都有重兵把守,無法輕易潛入。可那日城門處卻不見有守衛。”
“聯想到師父說的魔道恐有動亂,我當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很快就潛入了重川。重川城内并無太大的異樣,街頭巷尾有商販走卒在叫賣,小巷裡有巡邏隊在維護治安,看上去與平日一樣。”
“我一路潛行,到達重川城中心桑麻的寝殿。我告訴桑麻,師父說魔道恐有動亂,重川城門口無人防衛,有些異樣。”
“我将消息帶到,正打算離開。可還沒等我走出寝殿,就出現了變故。”
“殿外忽然傳來砍殺聲,師父的警告成為了現實,有魔族謀反了!”
“還沒等我逃出大殿,謀反的魔族就已經攻了進來。有魔族打扮得像街頭的販夫走卒,有魔族是我之前見過的巡邏隊裡的巡邏兵,有魔族穿着守城軍的軍服,應該是城門的守衛。”
“此時,就連我都看出來,這些謀反的魔族早有計劃。他們不惜耗費時間滲入各行各業,就等着今日能夠不引人注目地行動。”
“謀反軍将大殿團團圍住,我知道,我可能走不掉了。”
“有一個戴着鬼面的人從人群深處走出,桑麻叫她仇言。”
“仇言告訴桑麻,他有兩個選擇,一是主動投降,二是被殺死。”
“桑麻好像不敢相信仇言會謀反,大聲質問她為什麼?”
“仇言什麼也沒說,隻是淡淡苦笑了一聲。”
“桑麻沒有投降。他一個人拖住了所有謀逆的人,叫我趕緊跑。”
“他說我是來送信的,死在這裡就太冤了。他讓我趕緊跑,去找绫羅,讓绫羅保護我出去。”
“我跑出大殿的時候,回頭想看一眼桑麻,但我看不見了,造反的魔族數不清,将他淹沒在人群裡了。我隻聞到了很濃重的血腥味。血将大殿染紅了。”
“我跑出大殿,找到绫羅。我告訴她桑麻還在大殿裡,以一人之力對抗所有謀反的魔族。”
“绫羅一聽,眼圈就紅了,她可能也預感到了桑麻的命運:桑麻活不成了。”
“自己的親弟弟用生命換來了短暫的逃脫時間,绫羅召集了一批死士,護送我出城。而她自己不願意走,她溫柔地告訴我,自己從出生起就住在這,走過了重川的每一條大街小巷,這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塊石磚都見證了自己的長大,也藏着自己的回憶。”
“她說……她的家在這,唯一的家人也在這。她不會走的,她要為家人報仇,她要奪回她的家。”
“她說完,命令死士即可帶我出城。一路上處處有人圍剿,死士為了保護我,主動引開追上來的魔族,都……都死了。”
蒼丹說到這,猛地喘了一口氣。他的手緊攥成拳,不停顫抖。他深呼吸了幾大口氣,顫抖的手才慢慢穩定下來。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更加嘶啞了:“後來,一個死士也不剩了,隻剩我一個人,走完剩下的路。”
“那時,重川城内謀反的魔族幾乎已經陷入了一種癫狂的狀态,他們追蹤、圍剿城内的舊部,任何和绫羅沾上關系的魔族,全都被抓起來嚴刑拷打,但他們還是找不到绫羅的下落。”
“他們還在全城發通緝令,任何百姓隻要發現了我的蹤迹,就重重有賞。”
“我一路躲藏,但還是被城内的百姓發現了。他們舉報了我,圍剿的魔族幾乎是即刻而至。”
“我隻擅長暗殺,不擅長正面對敵。我一路逃,他們一路追。我打不過他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們割傷了我的眼睛。”
“我在混亂之中,掉進了一條河。我在河水中斷斷續續聽到他們說,河的下遊是充滿瘴氣的密林,這麼重傷掉下去肯定活不成了。然後,他們好像走了。”
“我一動不敢動,因為我不知道他們是真走了,還是假裝已經走了。直到我順着河水飄了很久,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我才相信他們是真走了。”
“還好瘴林魔物異動之後,師父讓我們每個人身上都随身攜帶克制瘴氣的丹藥。我服下了剩餘的所有丹藥,實在是撐不住了,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股劇痛從我的眼睛傳來。我用手一摸,隻摸到一片濕潤,還聞到一股血腥氣。”
“劇痛讓我睜不開眼。我猜我的眼睛應該是受傷了,隻從衣服上撕下了一條布草草包紮了下。”
“我當時的傷勢太重了,在林中四處亂走,很容易碰到一些飛禽猛獸,反而不安全。于是我在林中找了個山洞躲着,一邊等自己的傷勢好轉,一邊等追剿的風頭過去。”
“我等了不知多久,身上其餘的傷都慢慢好轉了,但是我的眼睛好像還是看不見。”
“我第一次摘下了纏繞在眼睛上的布條。我的眼睛不痛了,也可以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