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黑暗。”
“我告訴自己,是山洞裡面太黑了,我沒有生火,所以我才看不見。我摸索着洞壁,一路走到洞口,可我還是看不見。”
“我安慰着自己,現在應該是晚上,這裡林木密布,遮住了月光,我才看不見,等白天就好了。”
“直到我伸出洞口的手感受到了陽光照射的溫暖。”
“我走出山洞,陽光透過樹葉灑下,将我籠罩在其中。我聽到了清脆的鳥叫聲,一陣微風拂過,這本該是個多麼美好的清晨!”
“可我卻無法感受到陽光照在身上的溫暖。我好像整個人被凍住了一樣。我努力睜大眼睛,但還是什麼都看不到。我開始感到害怕,我渾身都僵在原地不敢走動了,我……”
蒼丹說不下去了,他呼吸變得急促,脊背弓起,像是炸了毛的狼崽子。他的眼睛茫然地盯着!桌子上的某一處,雙手用力的攥着衣服,像是又回到了當時的場景。
那時候也是這樣,他蜷縮在地上,将自己團成一團。他不敢動,隻是不斷發抖,而周遭的黑暗好似要将他吞噬殆盡一般。
他知道天亮了,但他永遠都看不見天亮了。
他幾乎是瞬間懂得了绫羅那時說的話。他想回留仙谷,他從未像此刻一樣如此迫切地想要回去。
他想回到望天林,那是他住的地方。望天林的林木和這裡的一樣,也是密密麻麻、高聳入雲,但是那裡隻會讓他感到心安,而不是害怕。
他想見師父,還有大師兄、二師兄、小師妹。每一個人的面孔在他的腦海中都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他輕而易舉就能夠想起過去在留仙谷和他們一起四處闖禍的日子。這些回憶緊緊充斥着他的大腦,趕也趕不走。
留仙谷就是他的家。
但他瞎了,再也看不清回家的路了。
所謂使用遊魂步的“天才刺客”,不過是一隻無法歸家的迷路的遊魂罷了。
蒼丹此時再次産生了一種要被周遭黑暗所吞噬的錯覺,他不停發抖,覺得自己又要像當時一樣崩潰了。
但突然,他感覺到肩膀處傳來了一點溫暖,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一種安慰,又像是一種認可。
沈琢輕輕拍着蒼丹,他認真道:“你做的很好,已經過去了。”沈琢嬉皮笑臉的時候多,對蒼丹經常隻是調侃,很少這麼鄭重地誇獎他。
另一邊,施從心将一顆安心養神的丹藥放在蒼丹手中:“師兄,深呼吸,你現在不在那片林子裡,你現在在鮮花餅店裡。”
蒼丹一口将丹藥服下,眼前鮮花餅的香氣似有若無萦繞在鼻尖,他慢慢平靜下來。
他緩緩開口,要将故事說完:“我發現我瞎了之後,一開始很難接受,我沒辦法回留仙谷了,外面不知道還有沒有追兵,我隻能繼續待在山洞裡。”
“我靠着在林中摘果子和打獵飽腹。一開始很難,我連果子長在哪都不知道,更别提打獵了,所以我經常挨餓。”
“但慢慢地,我掌握了一些技巧,學會了利用嗅覺和聽覺。我看不見之後,這些感官反而更加靈敏了,我漸漸能夠抓到一些獵物,能吃飽飯了。”
“但這是遠遠不夠的,我得重新修煉輕功和暗器的功夫,這樣我才有自保的能力。”
“說來也巧,我順着河飄到的那片密林,恰好與望天林環境十分相似,很适合我修煉。”
“于是我又費了些時間,終于慢慢恢複到了原來的水平。”
“甚至,隻依賴剩餘的感官能讓我先一步察覺出殺機的到來,也更能發揮出遊魂步與暗殺術的玄機。”
“功力恢複之後,我離開了密林。我沿着河流的上遊走,來到了一片村莊。”
“這個莊子地處偏遠,沒什麼人,更沒人認識我,所以很安全。我在村莊向村民打聽,當年仇言造反後如何了。”
“村民告訴我,當年仇言造反,卻未能成功。造反的魔族仗着有幾分權力在重川大肆搜刮、濫殺無辜。仇言帶兵阻止,但沒人聽她的。”
“後來,是绫羅聯系了桑麻的舊部,鎮壓了重川城内的動亂。動亂被鎮壓後,绫羅就不見了,有的說她在鎮壓重川的時候戰死了,有的說她心灰意冷離開了重川,至于去了哪裡,就不知道了,總之衆說紛纭。”
“我也暗中打聽了留仙谷的情況,費了好久時間才得知,師父和師妹都死了……村民們都說二師兄就是始作俑者,但是我不信。”
“當時我其實已經能夠找到回留仙谷的路了,但我知道,以我這副樣子,回去了也是無用。我想起當年師父讓我傳信時,十分笃定魔道會起動亂,說明留仙谷的事情,和魔道的勢力也存在關聯。”
“我打定主意留在重川打探消息,便建立了刺客組織。刺客活在暗處,身份方便。”
“我能夠确定,仇言與當年的留仙谷動亂有關,她是重要的線索。我百般搜集消息後得知,仇言後來并沒有被虎忠處死,而是被關押在很隐秘的地方。”
“我好不容易打聽到了這個地方在哪,但是我卻進不去。”
“那裡守衛森嚴,僅憑我一人之力,去了就是送死。我隻能尋找其他突破口。”
“但其他的突破口并不是這麼好找的。在這期間,我為了刺探情報,又接了一些高門貴族委托的案子,誰知道漸漸出名了。”
“然後,我就遇到你們了。”
蒼丹吐出一口氣,他的故事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