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推開姑娘的手。
“我一直給村大夫打下手,放心就給你擦擦汗,不會造成醫療事故!”
趙平平瞅着他就來氣。
得資深到啥地步的二傻子才得出來這樣的事!
老王剛想頑抗,趙平平一句話就把他鎮壓了:“你再不老實呆着,真發起燒來,王同志,你的工作還要不要繼續推進下去了?”
老王立刻踏實躺平。
工作就是生命,
這是他生存的價值所在。
趙平平幫他擦幹淨臉上的汗,又跑出去給他倒了杯溫水。
等着這比平原驢還能蹦哒的家夥好了些之後,
趙平平一臉凝重,非常嚴肅地說:“我有個問題,如果你知道答案的話,王同志,請務必告訴我,謝謝。”
“大閨女乖,叔叔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盡不了我就到哈爾濱查資料去。”老王非常不适應被别人照顧的角色,尴尬難挨之下,他隻能選擇犯貧。
“哦。那你知道漠河這邊雞肉的做法麼?”
“什麼 ?!”王學志大驚之下連忙起身。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能拿群衆一針一線,更何況是隻雞。
村裡要真是殺禽類給他們吃,那一定得給老鄉錢。
……而單位肯定不報銷的。
“沒事,村裡給你們備的是臘肉。我就是測試一下你對大興安嶺這邊的了解程度。”大姑娘一巴掌就把他摁回去了。
“雞肉炖蘑菇?”王學志有點餓了。
“回答正确。這道菜下鍋之前,要先做道手續,王同志,你知道這手續是什麼嗎?”
“嗯,殺雞?算了,姑娘,你就直說了吧。”
“用燒刀子給雞肉去腥。”
趙平平專挑他喝水的時候講的。
老王的反應讓她很滿意。
該,嗆死你。
等王同志擦幹淨嗆出來的水之後,趙平平背着手問出她真正關心的問題:“你跟我爹是一個部隊的麼,還是以前你們倆見過面,在哪裡?”
“不是。你爹名聲大,我知道他這個人,但沒見過面。反倒是趙慶忠,你應該叫他慶忠叔,我們在朝鮮并肩作戰過。”
“瞎說八道。喂,能真誠一點麼?”
趙平平心裡話,你就是嫌我煩,不想讓我問我爹當年的事而已。哼,等着,待會再嗆你一次!
“你見着柱子時,眼神平靜。但你見着我哥的時候,哎呦不是我說,王同志,你那小眼睛裡都能唱一出英雄兒女了。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誰是你的故人之子。
我爹是你的上級?他當時幹什麼工作的,你有跟我爹的合照麼?”
我爹年輕時好看麼?
對着她這一長串問題,王學志毫無招架之力,隻能以攻為守:“你怎麼知道他是我的上級?”
“呵呵,就你這模樣,還想當我爹的上司?诶,你今年多大,二十三?不對呀,那王學志,你加入革命軍隊的時候,不會還裹着尿布吧?”
讓你一口一個叔的,比我哥都大不了幾歲的小年輕,裝什麼長輩!
這是來自小姑娘的斤斤計較。
“……閨女,你叔我也希望自己今年二十三,可惜這數倒過來還差不多。我今年三十一了!”
“哦。原來你已經一把年紀了。這又不是大事,你急什麼。說回之前的話題,休想打岔。王學志,說,我爹跟你是怎麼認識的!”
坦白交代,照片拿來。
老王郁悶,老王無奈。
老王慢吞吞走到她面前,也是一臉嚴肅,凝重得就像大興安嶺裡突然有熊貓了一般:
“我跟你父親趙正立同志之間的關系,并不是你想的那種工作友誼。你真的想知道嗎?”
這麼無聊的問題,趙平平懶得回答,隻拿一雙水玉般剔透的眼睛望着他。
快說,快說。你真的沒照片嗎?
往事過于沉重,逼迫得王學志滿心惆怅。
“那我就告訴你吧。我跟你爹啊……”
嗯嗯,說呀?
“一兩句話真說不清楚啊。來,頭湊過來,我就告訴你一個人。”
他話音剛落,趙平平的大眼睛已經貼到了他鼻子前,耳朵支愣得筆挺。
王學志感歎着年輕真好,又前後左右審視了一番,确定沒有人聽牆角,把氣氛醞釀個十成十,就溫吞地湊在小姑娘的耳朵邊,說:
“我啊,是個土匪。
無惡不作的那種。”
趙平平沒反應過來。
王學志邊說着,邊比劃了個黑虎掏心:“以前你爹剿匪的時候,把我給槍斃了!”
再來了個猴子摘桃,老王單腿站在地上,一隻手搭在眉毛前,左顧右盼,嬉皮笑臉。
“你想我能不恨麼,就跟着黑山老妖精學法術,你猜怎麼着?我就又活啊!嵩山少林寺的和尚們都不是我的對手,呵呵,現在啊,我是來找你們報仇的!”
小姑娘連個白眼都懶得給他,轉頭就走。
愛說不說,誰稀罕。
無聊 !
這小丫頭終于走了,真是這咄咄逼人的勁,也就隻有初生牛犢子才幹的出來。
王學志手腳發軟,隻能靠在椅子上生熬着那股要命的疼。
在趙平平看不見的地方,他用力笑着。
笑得牙龈畢露,笑得眼角皺得生疼,笑出殺氣畢露。
故人之子麼 ……?
的确。
趙正立,你沒想到我王學志還活着吧?
* 醫用酒精在那個年代非常珍貴且罕見。
各類西藥更是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