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勇錦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王學志身上。
所以他并未留意趙平平和工作組的許漢口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他更是對趙正清這旁生枝節的廢話很是不滿,不就是二平受傷這點子破事麼,至于巴巴跑來打擾他們?
沒個大局觀,輕重緩急都不知道!
祭拜英烈這個形式走完了,那接下來就是關起門來真刀真槍的談判。
夠資格上這個談判桌的,也就是隻有趙勇錦和王學志兩個人而已。
他們兩人聊得特别投機,場面熱鬧得恨不得當場拜個年歲相差懸殊的結義兄弟。
要是再早上二十年,趙勇錦非把全村最好看的姑娘許配給王同志不可,這個女婿必定得歸攏到俺們老趙家來。
當然了,現在是二十年後,勇錦老爺子要是敢提這麼個話茬,人民政府就會找他來聊聊“封建婚姻制度在新社會滅亡之作戰方案”。為了避免黨和國家費心思再派一群人來漠河,老爺子覺得這大好俊才還是花落别人家吧。
挺心疼的,沒轍。
王同志也特别欣賞勇錦老爺子。他心裡話,如此人才,要是能年輕個二十歲,得是個多難得的統戰人才啊。
勇錦老爺子,您這口才浪費在我身上,可惜了。
兩人盤腿坐在炕上,跟爺倆一樣,伴着漠河綿綿不絕的冬雪,烤着火,樂麼呵呵地,開始談判。
王學志敬老,就讓勇錦老爺子先出招。
他為這個決定後悔了一晚上。
老爺子的這張嘴,那不是嘴,是大慶油田的抽油泵。
但凡有個能讓他開口的機會,那老爺子能連口水都不喝地開個四五場單口相聲,有半句話是重複的,他倒找給你錢。
大清朝響當當的一個秀才,那口才,絕不是小王同志能扛得住的。
而且老爺子還挺會根據聽衆不同需求調整單口内容,制定差異化策略,讓賓客怎麼聽怎麼覺得話裡有話,怎麼看怎麼瞅着老爺子這是意有所指,來意不善。
王同志的專場時間不多,他話也很少。
隻是句句都在告訴趙勇錦:
趙正立的戰友老領導們再多,他人脈再厚實,東北能幫他們家的人再多,趙二平這事,都要按程序走,丁是丁卯是卯的,沒啥人情可講,沒用。
更何況,老爺子,您這麼拿人家閨女當盾牌,給村裡幹部尤其是趙正德那樣的人打掩護,有點缺德吧?
您講這麼多,戲唱得這麼好,不就是在警告我王學志,要真是把趙正德給辦了,不說别的,在漠河這邊的四清工作就開展不下去了麼。
共/産黨幹部,不怕威脅。
老趙和小王,各自端着個大茶壺,相視而笑。
勇錦老爺子潤好了嗓子,并不洩氣,又開始唠叨起趙家旁的人來,主要是說俺們家也就正立争氣啊,你看看,别的人啊都不行。哦,也就一個還湊合,叫趙孝國的還成,現在在北京幹得老好,也還算争氣。
王學志聽見這個名字,挑了挑眉毛。
老爺子這是給他開條件咯,還挺優厚的。
趙孝國這個人,不算有名,職位也不算高,小處長而已。在調到北京之前主管東北野/戰軍人事調派工作,而現在在北京,他還是管這一攤。
位卑權重,這是個能起大作用的小人物。
要是能跟關鍵崗位上的同志結上善緣,那他王學志以後進北京的機會也不是沒有。
勇錦抓了把南瓜籽遞給王學志:“王同志啊,俺們家這些人可都比不上你,年少有本事,能在朝鮮戰場跟美國鬼子拼刺刀,了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