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受此誇獎,很是不好意思,隻好磕着瓜子笑得憨厚:個老頭子,眼睛還挺厲害。
王學志參軍的時間太晚,資曆太淺。
雖說是第一批入的朝鮮,但在軍中,能打敢拼的鋼鐵戰士不知凡幾,王學志敢拍着自己的心髒發誓,他是真的在戰場上玩了命的打了,但無論英雄模範還是功臣,他的确哪個都沒撈到。
這要是現在死了,他都不好拿着自己上朝鮮的事跟趙正立說。
不夠硬氣。
既然沒有軍功章,也不是師團級幹部,那小王的仕途能混到現在這個位置,也就算差不多到頭。未來最大的可能,他就是到哪個深山老林看個林場或者去工廠裡當廠長,就此一生終了。
這種結局,王學志的确是不甘心的。
勇錦察言觀色,琢磨着應該是有一兩句捅到王同志的心窩裡去了,也就放心地嘬着牙花子喝起茶來,說這麼多話他老人家的确渴的要命。
雪花越來越大,王學志透過薄薄的一層窗戶紙,欣賞着那純白雪色,像小蝴蝶似的,那麼晶瑩剔透,翩翩起舞,又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成為龐大底色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王學志就跟老爺子講:“您老看,這天時啊真不以咱們的意志為轉移,咱隻能利用這客觀規律而不能改變什麼。”
老爺子笑成一朵小菊花,安靜聽着。
“我王學志啊,是要能進熔爐做鋼鐵,也是能到農場裡當顆麥子苗的,去哪,到哪,隻要為國家做貢獻,都成啊。我要能像趙正立同志那樣,做個正直無私的人就成。”
談判就此破裂。
我王學志不是好人,私心很重。
要說參軍打仗不是為了謀個萬戶侯,那這話我自己都不信。
隻是……隻是,他日死後,若萬一成真,我王某人更願意挺直腰杆去見他趙正立。
所以,不成!
難為這兩人關系都崩成這樣了,愣是還能保持着兩張笑臉,一屋子的溫馨。
王學志就在這暖融融的屋子裡,扔給老爺子一個不好說是驚喜還是驚吓的消息:
“勇錦同志,我得先向您和趙家村全體人民道歉,這次是我們同志太沖動了,我會好好批評他們。”
勇錦連忙揮着手,把王學志的道歉往外推,嘴裡嚷嚷着“不用不用,為人民服務”之類的客套話。
這姓王的軟硬不吃,現在提請這個話茬他是要幹啥?
王學志邊嗑瓜子邊唠嗑:“我們隊伍裡面其實也有不少優秀的年輕同志,比如劉英同志,還有許康平同志。哦,許康平同志的父親,您應該也認識,叫做許友意,是我/黨優秀的領導幹部。”
勇錦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位王同志想走的門道在這裡。難怪看不上俺們家孝國!這也難怪,誰家有擎天大樹不去抱,要屈就矮樹墩的。
許友意,那那不是俺們正立的老上級?
老頭子大喜過望,剛要借着王學志給的梯子往上爬,就聽見門外亂成一片。
腳步聲,嘶吼聲,鬧得整個村莊的人都紛紛起來探個究竟。
勇錦剛穿好鞋還沒等下炕,就有個人闖開門跑進來,大吼着,
“那個,那個賈三德同志,死了!”
王學志聽見這句話,臉色驟變。
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手表,10:12
十一月二十三日深夜,省四清工作組成員賈三德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