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索剛查到沈鏡這就斷掉,未免也太過巧合。
“你負責好你的嫌犯,我去現場。”方羚自然地拿過案件袋,“慧頌跟我走。”
去的路上,方羚設想過很多,到達現場時,仍是吓了一跳。沈鏡已經被法醫裝進屍袋,她瞳孔散大,眼眶裡布滿血絲,一雙失神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遠方。左手手掌上有明顯的燙痕,身體皮膚多處破裂,是很明顯的電擊傷。
方羚問:“死亡時間是?”
法醫說:“早上九點。洗澡的時候遭受電擊。初步判斷是熱水器漏電導緻。具體情況還需要進一步屍檢分析。”
“誰報警的?”方羚環顧四周。
有個女學生畏畏縮縮地舉手:“是……是我。”
“你是?”
“我是隔壁宿舍的。早上來借水卡。敲門沒人應,我聽裡面有水聲,肯定是有人在,宿舍門沒關,我就推門來了。浴室門敲了很久也沒人應,我想着可能是誰洗澡被水蒸氣熱暈了,開門一看,她躺在地上,我去關水龍頭還被電了。”
“然後呢?”
“我去樓下喊宿管阿姨。阿姨打120、報警。”
“你來找誰借水卡?”
“曲涵。”
“她人呢?”
“我在這。”曲涵站在宿舍門外,“我能進去嗎?那個警員說為了保護現場,不讓我進去。”
方羚走出來:“你早上在哪?她是和你約好早上要過來的嗎?”
“我早上去圖書館寫論文了。我和她沒有約。快畢業了,水卡裡的錢不能退,她說她的用完了,我告訴她别充了,有需要來我這拿。用多少,把錢轉給我。我的卡一直放在桌上。她要用,直接過來拿就行。”
“你們宿舍其她人呢?”
“若儀去商場買面試穿的衣服。思敏應該在實驗室吧。她的論文有個數據不對,重新去做實驗了。”
“她們不知道宿舍出事了嗎?”
“知道。”曲涵晃手機,“我在宿舍群裡說了。”
“她們不回來?!”方羚頗為意外,同住一個屋檐下,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室友身亡了,那兩人一點不驚訝,不難過,不好奇,不想知道點什麼嗎?
方羚仔細打量曲涵。
她太冷靜了。
沈鏡年紀輕輕,馬上大學畢業,還有大好青春,如此憋屈地死在宿舍。宿管阿姨直歎可惜。作為室友的曲涵卻沒什麼反應,就這麼站在門口事不關己地看着。
曲涵反問:“現在要做筆錄嗎?要的話,我通知她們。”
“通知她們吧。一會在化學樓會議室,我會找你們單獨問話。”
“嗯。我告訴她們。”
“您好。我問一下,房間裡的東西我們都不能動嗎?我的衣服、課本、床鋪被褥都在裡面呢。”曲涵站在門邊往裡面探頭探腦。
這問題難住方羚了,在沒有排除他殺可能之前,整個房間都算案發現場,應該原物原地封存。可這是學生宿舍,完全封禁對她們也不方便。
方羚說:“浴室不能進,沈鏡的鋪位、桌子、櫃子,她的所有東西都不能動,等物證組對現場拍照、取證後,你們可以進去拿一些衣物。拿出來的東西要給物證檢查。學校會給你們安排新宿舍的。”
宿管阿姨插話:“學校在樓上給你們安排了一間新宿舍,床鋪和被褥都有。”
“我的課本能拿吧。”
“不能。”方羚婉拒,“你們的課本圖書館應該都有,實在不行找同學借一下,現場要盡量保持完整。抱歉。”
“啧。我還得寫論文呢。”曲涵小聲嘀咕。
聲音非常小,非常小,可尖銳的抱怨像小鑽頭,鑽進方羚耳朵,她迅速瞥了曲涵一眼,背在身後的手攥緊,隐隐覺得這事不簡單。
現場取證完成。
姜廣挂着重案組的證件趕到:“老大。我來了。”
“你怎麼來了?!”方羚驚歎,“我不是讓你在醫院盯着嗎?”
“隊長派其他人去醫院了。讓我過來協助你。”
“祁雨婷的情況如何?”
“麻藥退了。但還沒醒。唉……”
“把這件案子查清楚就是對她最好的交代。”方羚把案件袋給他,跟他說了目前的情況。
農林大學化學系是四人寝。
1号床安若儀是室長,2号床曲涵,3号床孫思敏,4号床就是身亡的沈鏡。四個人是同系同班同宿舍。
大四畢業班考公考研就業,各有各的忙碌,許多學生都不在學校。輔導員盡可能找和沈鏡關系好的同學來做筆錄。
方羚詢問四個人的畢業去向。
輔導員說:“沈鏡保送本校研究生。曲涵收到一家藥企實驗室的offer。孫思敏錄取外校研究生。安若儀在準備事業編考試。”
“這個和案件偵辦有關系嗎?”輔導員憂心忡忡,“學校宿舍老舊,電修室會配合你們進行電路檢查。她們下個月就要畢業了,我希望這件意外不要影響到她們。”
方羚沒有順着她的話說:“電路檢查要做。筆錄也要做。讓她們輪流到會議室。”
—
剛才在宿舍樓,曲涵一直跟着重案組,到做筆錄這刻,先進來的卻是報案的女學生。報案的詳情問了兩遍,已經很清楚了,方羚現在更好奇沈鏡和室友之間的關系。
“她們宿舍關系好嗎?”
“關系好啊。”女生沒有絲毫猶豫,脫口而出,看她們眼中各有懷疑,舉例論證,“大學四年的宿舍大會,隻有她們寝室從大一到大四都坐一起。”
方羚覺得這個例子沒什麼說服力:“宿舍大會。一個寝室坐一起不是很正常嗎?”
“她們實驗課、選修課都是一起的。室友生日,還會出去聚餐。隻有大三開學那陣,安若儀和沈鏡有過節。嗐。都是小事。兩人很快就和好了。若儀失眠,去年生日,沈鏡送她一個安神的薰衣草精油。”女生湊近,“你們問這個不會是懷疑……”
方羚打斷:“這是必要的流程。你不要多想。我問什麼,你回答什麼就可以了。今天問的,希望你不要對外透露,以免影響我們的調查。”
“好的。”女生點頭。
下一個進來的是曲涵。
方羚問:“早上你幾點離開宿舍的?”
“七點。”
“其她人呢?”
“我出門的時候,沈鏡、孫思敏不在宿舍。安若儀剛起床。”
“你知道她倆在哪嗎?”
“沈鏡應該是在化學樓做實驗。孫思敏在她實驗搭子的宿舍吧。”
方羚深呼吸,表情嚴肅,問到最關鍵也最想知道的:“沈鏡平時為人如何?”
“她是學生會的,積極參加院裡活動,學習認真努力,所以保研了。”
“人緣呢?”
“還可以吧。”
“她和安若儀吵過架?”
“同在一個宿舍住,生活習慣不一樣,偶有争執很正常。”
“大三那次不算小争執吧。”
“那次是誤會吧。”
“什麼誤會?”
“她們之間的事,我不方便說,說得不對造成誤會就不好了。輔導員說每個人都要做筆錄,這件事你們去問她吧。”
“沈鏡和誰關系最好?”
“孫思敏。”
“你和她呢?”
曲涵聳肩:“普通室友吧。”
四年光陰,住在一個屋檐下,相處時間多,室友會比同學熟悉些,曲涵卻特意加上‘普通’這個形容,真是耐人尋味。
方羚在曲涵的名字前畫了個星号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