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玉姑娘?”
浮名喚了兩聲,她還未反應過來,蕭令月覺得奇怪,回頭才發覺她好像一直垂着腦袋,格外安靜。
他的目光太直白,蘇羨魚怕他生疑,連忙搪塞道:“作數。”
周砥看着正事落定,便急不可耐地好奇:“城主大人,我還有疑問,不知你可願解惑?”
“當然,言無不盡。”
周砥将他困惑多年的疑問盡數說出:“十年前皇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當時我尚且年幼,師門隐世,也是後來下山才有所耳聞,但書上都各持一詞,我想聽你知道的原委。”
浮名聽着眸色越來越暗,一時愣神,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
一旁的蘇羨魚卻不合時宜地打了個趔趄,她扶住門框手指發白,這一番舉動吓到了周砥,“素玉,你怎麼了?方才受傷了嗎?”
蘇羨魚搖頭,“可能是動用靈力,牽扯到了舊傷,無礙,我找個安靜的地方調息就好。
“哦,那好,你先去休息。”周砥說完又看到蕭令月跟了上去,他撓了撓頭,滿臉疑惑,浮名準備好了措辭,又不知眼下該不該說。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蕭令月竟然已經能分辨清楚了。她方才是假裝的,不知又有什麼把戲?他要盯好她,她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跟上,蘇羨魚聽着腳步聲,一時氣湧:“蕭令月,讓我安靜片刻,行嗎?”
她突然語氣淩厲,眼神冷到了極緻,像變了一個人,蕭令月的腳步生生定住,就像周砥所言,蕭令月此人慣會拿捏距離,自有一股矜傲,面對蘇羨魚這般驅逐,他自然不會再貼上去。
何況此事,他也好奇裡面的緣由,已過了十年,這件事情至今沒有一個準确的定論,曆經者怕早就變成一具枯骨,說不定在浮名那裡能有什麼發現。
浮名道:“皇族世代守護神樹精魄,但神力之威凡人無法駕馭,故而他們隻能借力。後來覆玉司查到的真相是昭帝幼女——東陽公主心懷不軌,意圖獨占神樹精魄,從而遭到了天罰詛咒,降下邪祟來滅口。”
周砥不明白,“中州隻有蘇氏一族的血脈可以與神樹精魄相融,就算将神力抛給旁人,别人也無可奈何!為何要強行占有力量,這不是冒險往火坑跳嗎?”
“神樹精魄自上古時就已經存在,若是能将這股力量徹底吸收,那應該是比成仙還恐怖的存在。”浮名言盡于此,“公子的疑問我也不是沒有,不過你若還要打探細節,那便隻能去神羅殿了,我可是把知道的都如實相告了。”
哪怕是覆玉司的說辭,蕭令月也覺得蹊跷,“詛咒一事我不了解,但降下邪祟……我隻知道世間一切鬼祟都是有迹可循,若是天罰,上天不可能搭上那麼多無辜之人的性命,究竟是罰一人還是罰人族,哪路神仙會如此?”用天罰當做借口,仗着無人知曉,還真是天衣無縫,看來日後有機會要走一趟神羅殿了。
“降下邪祟,可笑!上天有好生之德,古有女娲大神補天之說,今有各路正義之士護佑百姓,天神怎會視人命如草芥,無端降給人族災禍,若真有這樣的天神,那這神也該死!”周砥一片肺腑之言,他自幼跟随師父在山中修習,修的是渡人道,習的是衆生苦,卻不知還有這麼多人愚昧至此,就連神羅殿也相信什麼天降災禍,拿整個人族的命運來懲罰一人過錯,未免太過兒戲!
浮名心裡好像有一個種子隐隐約約要破土而出,他歎息道:“若身處高位者都與你們一樣,那這世間或許會公正許多。”
不是什麼時候都要救世神降臨,也不是隻有身負天命的人才能力挽狂瀾,就像早年的蘇氏一族,他們不是生來就會承擔責任,大家都是人,人無完人。那些天賦異禀者也需要曆經磨難才能悟出大道,可能在這過程中,有人遇艱險而勇翻山,有人卻步入邪道失去本心。
蘇羨魚特意挑了一處又遠又熱鬧的地方,聽着耳後的聲音被人群聲取代,她輕松笑了笑。她好像還是不夠敞亮,聽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談論過去,因為無一例外,在世人口中,蘇氏一族會遺臭萬年,而這其中她的名号最響亮。
世人都愛看戲,尤愛觀賞高位者堕落的戲碼。
她還是得繼續學,學着像那些俠士一般,潇灑無畏。她要想活得好,就不能和自己計較,何況東陽公主早在十年前便死了,屍骨無存。
但她還是想離真相近些,她想要讓“蘇羨魚”這個名字活在光底下,往日的尊榮皆為雲煙,向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