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在飯桌上還相親相愛的師兄弟們,現在看起來不太熟,和之前的熱鬧場面一比,隻能說是兩模兩樣。
逐月那雙純澈乖巧的眼睛轉瞬冷漠,一圈圈掃在衆人臉上,煩躁地要命。
他不想仰視别人,站在石頭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丘岩。
直兀兀地朝丘岩伸出手,掌心朝上:“杯子。”
丘岩愣了下,委屈地眉尾下撇,考慮到自己打不過這個小矮子,慢吞吞從懷裡摸出雲溪酌喝過水的瓷杯,心不甘情不願地遞過去。
見狀,衆人捂緊了懷裡的東西。
皓清一眼掃過去,嗯……雲師兄脫下的衣裳,換洗的被套,修剪下來的指甲,枕頭上的發絲,還有擦過手的帕子……
皓清看了眼屏風,默默取出儲水的玉瓶,将珍貴的靈泉水倒了個幹淨。
逐月冷眼沉眉,嗤笑一聲。
沉默須臾,道:“火精賣我,我出雙倍價格。”
皓清眼睫都不擡。
逐月咬牙:“三倍!”
皓清無動于衷。
逐月:“師兄那麼小氣做什麼?一千靈石隻要一顆。”
已經高出市場價十倍了。
皓清擡眼,面無表情:“成交。”
逐月抱臂:“水我也要。”
皓清:“隻給一壺。”
逐月:“嗤,小氣。”
沒錢的幾個人隻能扼腕歎息。
又生怕逐月不講道理直接開搶,衆人藏好物品,施了好幾個禁咒才松了口氣。
瘦高個的弟子小心翼翼藏好裹着發絲的帕子後,擔憂地說:“皓清師兄,我們得想想辦法,雲師兄總不能一直住在這裡啊。”
皓清其實想說:住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這樣師兄就不會離開了。
打眼瞧着這常年不見日光的環境。
皓清皺眉,心中有些不忍。
玄石囚獄隔絕了天地靈氣,在這裡無法修煉,長此以往,以雲師兄如今修為已廢的凡軀,很難活過百年啊。
但他還有很多靈石,可以兌換極品丹藥,給師兄灌出個幾百年壽命不成問題。
他的想法被逐月捕捉到,作為同類,他很清楚他在想什麼。
逐月抱臂道:“别忘了雲師兄為什麼被關在這裡,楚懷衣隻是身體抱恙,才沒來得及提審,他可沒打算放過雲師兄。”
楚懷衣懷疑雲溪酌是來路不明的邪祟,按理來說,他們不該質疑仙尊的判斷,甚至心知肚明楚懷衣的判斷不會有錯。
但那又怎樣。
那可是雲師兄啊!
就算他是邪祟又如何?
他們隻會心疼師兄。
師兄本就必死無疑,一定是做了激烈的内心掙紮,才轉修邪法,成了邪祟的。
師兄好可憐。
這麼可憐的師兄,就應該被他們好好保護,好好愛護。
若師兄成了邪祟,必須食人血肉才能活下去,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用自己的血肉滋養他。
衆人沒說話,卻默契地互相看了眼。
“什麼時候行動?”
“去人間界還是幽煞界?”
“我師尊給了我一個陣法,是他親制的,渡劫期長老畢生心血所煉,應該可以困住玉宸仙尊一炷香時間。”
逐月朝皓清挑眉:“你行嗎?掌門尊主的親傳弟子。”
劫囚叛逃,便是放棄大好前途,萬劫不複。
皓清垂眸微笑,撫過拇指上戴着的兩枚骨戒。
一枚他已經戴了很久很久……
另一枚剛剛才添上,是雲師兄食過的雞指骨,他用靈泉水洗幹淨後,便化作戒指戴上。
“我願為師兄獻出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别說叛離師門,便是殺了楚懷衣,我也不會猶豫。”
衆人噤聲,不由佩服皓清。
“你要殺誰?”
聲音突兀響起,冰冷地将衆人凍在原地。
那道聲音很輕,不帶任何情緒,可以說得上溫和,偏偏聲音的主人在所有人心中留下過太深的疤痕。
他們心髒驟停,屏住呼吸,扭過僵硬到卡頓的脖子,目光交彙在玄鐵牢門處。
來人一襲白袍,眉目含霜,雙手負于身後,一步步走進來,空氣凝滞,溫度驟降。
淡泊的目光掃過衆人,落在皓清身上。
“你起了殺心。”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對視瞬間,皓清已來不及抵抗,屬于化神期的強大神識猛地侵入靈台,他的記憶被大大方方攤開,任由楚懷衣審視覓尋。
記憶都是僞造的,漏洞百出。
作為掌門尊主頗為器重的親傳弟子,皓清已踏入出竅期的門檻,可惜這境界卻半分都抵擋不住邪祟的蠱惑。
楚懷衣抽回神識,眼底淬霜。
此妖邪,不能留。
暖黃燭光晃動,屏風後人影搖曳。
被隔絕聲音與畫面的結界裡,雲溪酌舒舒服服地泡在溫熱的靈泉水中,眼底被火精的光映地通紅,嘴角淌下貧窮的眼淚。
他一開始還在糾結:
“皓清的寶石好多,能不能送我一顆?”
“或許在修仙界并不值錢,這麼多都拿來泡澡呢。”
“我拿一顆算不算偷?”
“要不我買吧,先賒賬。”
後來又想:“這東西能帶回家嗎?給貓貓做個吊墜挂脖子上肯定好看。”
他實在疲憊,昏昏欲睡,眼皮打架,眯着的時候兩手還各攥了一顆血紅的寶石。
腦海中,裝死的系統忽然暴鳴。
「警告!警告!!信任值-1-1-1……楚懷衣信任值持續下跌中……」
最後穩在一個數值上。
「-250」
雲溪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