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留在白露軒,皓清那邊的事,尊主會處理好。”楚懷衣頓了下,又道:“并未釀成大錯,不至于逐出師門。”
雲溪酌松了口氣。
楚懷衣帶着他,往白露軒深處走。
比起主峰亭台八十座,樓閣四十九間,白露軒算不得多大,卻也廊庑綿延,蓮池百尺。
天邊月被陰雲遮蔽,照不亮籠罩在夜色裡的白露軒。
比起各峰的鼎沸人聲,三千明燈,白露軒凄清地像冷宮,倘若從萬裡高空俯瞰,白玉京是連綿火燭形成的星辰,而瑤光峰卻沉地像深不見底的洞穴,揉進漫無邊際的黑暗中。
楚懷衣夜能視物,倒是不影響。
雲溪酌卻頻頻磕碰。
一會兒手肘撞了柱子,一會兒腳尖踢到石磚,他不耐疼,皮膚又容易泛紅,忍住呼痛,皺眉抱着胳膊肘揉了揉,哈斯呼氣,一瘸一拐地跟上楚懷衣的腳步。
環境太黑,他隻能更加小心,微微彎下身軀,像高度近視一樣,偷感很重地眯起眼,辨别前方有沒有障礙物。
楚懷衣走路都沒聲,他生怕自己跟不上,又走不快,心底急了些。
腦門一軟,撞到了什麼。
他本能地,一手擡起捂住額頭,一手抵住障礙物,生怕自己撞牆。
“欸?”
這牆怎麼是軟的?
下意識捏了捏,困惑地歪了歪腦袋。
直到頭頂突兀地傳來一聲歎息:“看不清路,怎麼不說?”
“啊?”
這牆怎麼說話了?
雲溪酌仰頭,對上一雙淡漠的眼,琥珀色的眼眸成了昏暗環境裡唯一的亮光。
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撞的是楚懷衣的胸口,不是什麼牆。
而他的手捏的是……
雲溪酌欻地收回手,尴尬地掐自己大腿。
緊張地沒個輕重,腿被掐疼了,重心一歪,險些跌倒。
側腰忽然被環上,撈了一把,他才堪堪站穩。
扶在腰上的手都是冰冷的,雲溪酌禁不住瑟縮了下,腰間的手臂便撤了回去。
雲溪酌睜着大大的眼睛:“師尊,你好涼,你是不是體寒?”
楚懷衣:“……”
雲溪酌恨自己嘴快,這話有點冒昧,他找補道:
“我……我有點夜盲。”
“嗯,是我考慮不周。”
他沒和他計較,揮袖間,燭火自雲溪酌身邊的廊柱上點燃,向外蔓延,整個白露軒瞬間浸透在暖黃的燈燭下,亮如白晝。
三百年來,白露軒頭一次在夜裡被照亮。
雲溪酌漆黑的瞳孔映滿搖曳燭火,杏眼緩緩瞪圓。
他頭一次看到千盞明燈同時亮起,燭光拽着樹影舞動,是現代電燈無法比拟的浪漫。
楚懷衣垂眼看着他。
琥珀色的眸子裡,也有一盞點亮的燈映了進去。
穿過廊庑,楚懷衣在距自己寝居不遠的閣樓,挑了一間閑置的卧室,讓雲溪酌今夜留宿。
依照雲溪酌能力的影響,皓清必會帶着雲溪酌連夜奔離,留在他身邊才能保證意外不發生。
諾大的瑤光峰,僅此一座白露軒,也僅楚懷衣一人居住。
倒不是楚懷衣地位如何尊崇,才能獨占一峰,隻是無人願意靠近他罷了。
三百年的獨居,他倒是早已習慣。
點燃燭燈時,想着除自己的寝居之外,竟又亮起一盞燈,楚懷衣手指碾了下燈罩,琥珀色的眼眸微微映亮,垂睫又被燈影遮蓋。
“你今日就住在此處,弟子苑不必回了,明日我會為你向尊主要一間主峰的院子。”
雲溪酌愣了下:“你怕萬人迷光環影響到其他弟子,不讓我回弟子苑,我能明白,可是為什麼要去主峰啊?”
楚懷衣:“尊主住在主峰,他會庇護你。”
雲溪酌直白道:“你不行嗎?”
燈光點亮,屋内陳設盡入眼底,這裡比弟子苑的小房間要大很多,床榻也大,他睡相不好,床小了容易半夜跌下去,大床很合他心意,床上吊挂的煙灰色羅帳他也很喜歡,案牍前還有一扇非常大的木窗,窗外探入一支白梅,他很喜歡。
豪華套房一日遊,他是不肯的。
這個房間,他很喜歡,想常駐!
“我喜歡這裡,我想住下。”
楚懷衣神色不明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漸漸濃深。
那一瞬的溫和,又變成了冰冷的,不近人情的模樣。
“不行。”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雲溪酌喊住他:“你沒别的問題要問我嗎?”
系統已經不吵了,估計是在連夜寫代碼,說不準明天就補充10086條規則,限制雲溪酌的言行。
錯過了今晚,雲溪酌怕自己以後啥也不能開口說。
既然追求刺激,當然要貫徹到底啊!
打工人是這樣的。
該奴的時候奴,該瘋的時候瘋。
管他好的歹的,坑死自己還是坑死别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半點虧都不肯吃!
說不定,坦白從寬,還能收割楚懷衣信任值。
“不說出來,我憋着難受,反正師尊心髒強大,我說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你都不會接受不了對吧?”
這個新手任務完成不了的懲罰,不是一次性的。
這次懲罰結束,下個月重新結算的時候會再來一次,什麼時候把信任值刷到60%,什麼時候才會徹底結束。
雖然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