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溪酌對上視線,歪了歪腦袋,單眼輕眨,給了師尊一個wink
楚懷衣收回目光:“正是如此,閉月城隻是人間一座極小的城池,妖魔侵襲的村莊也不過百來人,極容易被忽略。”
“即便如此,那也不過是個一百來人的小村莊,與滅世之劫相比,孰輕孰重,仙尊分不清嗎?”一個北境的,依附于李氏的仙門掌門義憤填膺道,“何況,閉月城已有兩位大乘境長老坐鎮,能出什麼事?趙尊主自然會跟進,何勞仙尊操心,仙尊現在最該關心的是天裂一事。”
趙尊主沉默了。
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那個小仙門的掌門。
閉月城雖是他管轄範圍,他也頗為關注,甚至派遣了兩位大乘境長老坐鎮,按理說不會出問題。
但萬一呢?
不提還好,隻當沒有防備,沒有想到這一茬。
既然提了,再掉以輕心,萬一出了大岔子,他趙氏便成了天下的罪人。
這個罪責,他可吃不起。
況且,楚懷衣那個徒弟說的不無道理。
趙尊主朝着雲溪酌拱手一禮,慚愧道:“多虧小友提醒,可趙氏族人已盡數遣往人間界各地鎮守,再也擠不出修為高深的長老了,況且那閉月城之事如此古怪,趙氏人才凋敝,實在……唉實在有心無力,那這閉月城……”
雲溪酌睜大眼睛,眨了眨。
這位趙尊主,真是個人精。
誰也不想接這個鍋,衆人都沉默了。唯獨微生鶴隐開了口:“接到趙尊主消息時,我已遣派門中弟子前去西洲天痕之處鎮守探察,距閉月城也不遠,既如此,那……”
“尊主,不可。”
楚懷衣輕聲打斷:“天痕綿延百裡,沿途皆不可錯漏,白玉京已遣出一半精銳弟子,勉強足以鎮守西洲。”
人手不足的情況下,拆東牆補西牆最不可取。
微生鶴隐皺眉道:“那我去。”
楚懷衣:“玄石囚獄中還關押着高階邪祟,尊主應留在白玉京鎮守,以防妖魔劫獄。”
玄石囚獄中的邪祟個個都不是善茬,其中一半以上都是楚懷衣親自降服的,他比誰都清楚,這些邪祟一旦入世,三界将會發生何種恐怖的災難。
李尊主一甩袖子,暴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白玉京不會什麼都不做吧?玉宸仙尊,你扯出這麼個話題,将尚未發生,随意臆測之事拿來混淆,莫不是不敢面對天裂。”
楚懷衣站起身,手指未松,還牽着雲溪酌,雲溪酌被他帶地站起來,貼着他手臂,跟上。
覆滿寒霜的鳳眼直直對上李尊主。
這個年僅三百歲,卻擁有化神境修為的仙尊威嚴盡現,威勢磅礴,教人無敢忽視。
“我去。”
“我會探明閉月城一事,以及西洲天痕。”
他嗓音沉冷,定定地道:“蒼生之事無大小,三界衆生是命,一座城池是命,一個村落也是命。”
“天痕未必是天痕,天痕也未必會成天裂。”
大殿内擠着上千人,嘈雜的聲音卻在這一刻徹底歸于寂靜。
空曠地回響着楚懷衣沉冷的嗓音。
氣氛太燃了,雲溪酌心髒狂跳,他一沖動就氣呼呼開口:“就是就是!滅世之劫還沒來呢,你們就吓破了膽子,整日活在恐懼中,連手裡頭該做的事都不做了,既然那麼怕,那别修仙了,回家躺平等死算了。”
他話直白,啪啪打在衆人臉上。
有人恨得牙癢,卻礙于楚懷衣護着,不敢多說什麼。
直到一個抱着刀的少年忽然跳出來,惡狠狠地瞪着雲溪酌:“你說話那麼大聲幹什麼?!”
二哈少年?
雲溪酌傻眼,他幹嘛對他兇?萬人迷光環失效了?
他氣鼓鼓地瞪了眼少年,擡起手一指,挂了滿身的珠玉墜飾丁玲作響。
雲溪酌告狀:“師尊,他罵我!”
楚懷衣鳳眸掃去,同時将雲溪酌帶到自己身後。
他還沒來得及護短,那少年龇牙道:“……氣壞了身體怎麼辦?”
楚懷衣:“……”
衆人:“……”
雲溪酌:“???”
“墨凜!退下!”墨氏家主,也就是少年的父親,呵斥道。
少年被罵,悻悻後退,一雙狼犬一樣的眼依舊直勾勾刻在雲溪酌身上。
雲溪酌的手被握地很緊很緊,身體被師尊擋在身後,完全阻隔掉少年的視線。
交握的兩隻手掩蓋在彼此的袖袍下,他被捏地很緊,有點疼,但忍住了,隻睜着一雙滿是星辰的漂亮眼睛,裡面盛滿了師尊的模樣。
他聽見楚懷衣說:
“如若滅世之劫降臨,我楚懷衣必以身祭天,九死不悔。”
這是《九霄白玉京》的主角。
是天下第一人——楚懷衣。
他所做的選擇,從不是被誰逼迫要挾,也不是自我感動。
他是自願的。
他是真正心甘情願為三界犧牲的人。
他要救的也不是這些人心複雜的仙門,而是三界無數生靈,是那些形同蝼蟻的凡人,是一草一木,是清風白露。
他像個真正的神祇,無非一念為蒼生。
而雲溪酌,卻從自己被握地愈發緊的手心,感覺到對方的細微顫動。
楚懷衣不隻是神壇上高高在上的神祇。
他也是一個……人。
他有情緒。
這一刻,雲溪酌忽然脫離了文字描述,切切實實地認識了楚懷衣,作為一個生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