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
四下無人,周圍一片寂靜。
閻寫意直視宋沉洲,目光明亮。
宋沉洲聞言隻搖了搖頭:“感謝仙君好意,臣自知并無此機緣。明日臣同仙君一道去往戶部。”
外放的情緒一刹那消褪幹淨,又回到了最初那般無甚波瀾的模樣,仿佛先前那點陰暗和狠戾從未出現過。
閻寫意聞言,微彎了眉眼:“機緣一事,可不是三兩句便能說定的,宋國師可别妄自菲薄才是。”
她看着宋沉洲不起波瀾的眸子,揮了揮手,轉身便離開了湖心亭,也因此并未注意到宋沉洲那眼眸之中緩緩漫上的幾分幽深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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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閻寫意起了個大早,用完早膳便欲去書房尋宋沉洲,卻沒想到在書房門口碰上了迎面走出來的府中侍衛。
那侍衛沖她行了一禮:“仙君,卑職乃國師府侍衛青硯,國師有要事先行入宮,囑咐卑職帶仙君前往戶部。”
聽罷,閻寫意停下腳步,目光不露痕迹地越過他的肩頭往書房内裡看了幾眼,而後拂手:“那便出發吧,有勞青侍衛帶路。”
許是宋沉洲提前打過招呼,到戶部之後還算順利,盛京城内近五日的亡者名單很快便到了閻寫意手上。
“近五日亡者名單隻有這些嗎?”看着手中名單之上屈指可數的幾個名字,閻寫意皺了皺眉,“可還有尚未整理或尚未上報的部分?”
她在冥府查閱以往亡靈魂魄數量時,看到的盛京城内亡魂數量可不止這些。
戶部尚書搖了搖頭道:“并無,因着妄念堂的緣故,近些時日盛京城内的死亡人數确實比以前少了許多。”
閻寫意握着名單的手一頓:“妄念堂?”
戶部尚書捋了捋胡須,笑呵呵道:“這妄念堂是個醫館,館中醫士醫術極為高超,不少重病無望之人去了那裡都被治好了,正因此死亡人數才會大幅下降。”
回想起那日在妄念堂感受到的陰煞之氣,閻寫意斂了斂眸,不動聲色道:“聽來确實厲害,這份名單我便先帶走了,多謝齊尚書。”
齊尚書擺了擺手:“舉手之勞,仙君不必客氣,以後若還有用得上齊某的地方,仙君盡管吩咐。”
閻寫意笑着謝了他,而後轉身離開了戶部。
青硯還在門口等她,見她出來上前恭敬問道:“仙君,可要回府?”
閻寫意轉頭看向巷弄之外的永樂大街,日頭正盛,小攤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人流如織,一片繁盛熱鬧景象。
她回絕了青硯:“不必了,你先回吧,我在外頭逛逛,晚些自行回府。”
青硯聞言也不多留,行了一禮之後便匆匆離開。
閻寫意收起名單,往青竹小棧去。
初來盛京會選擇青竹小棧落腳其實并非随意,這青竹小棧背後的主子,名喚顔芷塵,大景王朝有一半的商業都掌控在她手上。
——她也是閻寫意的好友,仙界被貶下凡的前時令仙子,丹翎仙子。
丹翎仙子本不至于被貶,在掌管時令期間,她從未出過錯,隻那一次,看到人間有一即将被凍死的乞兒,于心不忍,便将本應下雪的天時強行改為了晴日,這罪本不至于嚴重到被貶下凡,隻是當時恰好被司時抓到,這司時本就與她不對付,跑去仙帝面前添油加醋了一番,仙帝那段時日本就因幾個被貶至魔域的罪仙之事焦頭爛額,直接便下了将丹翎仙子貶下凡的決定,丹翎仙子也沒有叫屈糾纏,痛痛快快就卸了術法下了凡。
閻寫意最初與她聯系時,并不知曉遊繹也要來,待知曉時已經來不及做更改,她有些憂心丹翎與遊繹見面會否不虞,但好在丹翎并未太在意,隻讓她莫要告訴遊繹自己的身份就好。
算了算時辰,遊繹此時應當還在甲庫,閻寫意想了想,隔空傳音給了丹翎:“阿塵,你現下可有空?”
丹翎下凡之後,便将名字改為了顔芷塵,也算是和仙界的過往劃分清楚。
不過須臾,閻寫意便收到了顔芷塵的回音:“我在青竹小棧,你穿過小棧後院,有一棟小樓,我在二樓。”
按說丹翎被貶下凡後本該是凡人,但是閻寫意為了與她聯系方便,偷偷送了她一塊施過術法的傳音石,方便她們互相傳話。
找到顔芷塵時,她正在作畫,畫上花朵淩寒傲開,頗有些傲骨寒霜的氣勢。
見閻寫意進來,她放下筆,随意将散落身後的如瀑長發松松挽起,問道:“可有查出些什麼來?”
閻寫意将名單鋪在桌上:“近五日的亡者名單都在這裡,阿塵你在盛京時間長,生意也做得大,你看看這其中可有你識得的人家?”
顔芷塵拿起名單看了一眼,而後指着其中兩個名字道:“若你要尋幼魂,隻有這兩個。”
閻寫意低頭往她指的兩個名字看去。
一個是翰林學士王漢正之女,王晞,另一個則是盛京富商盧平之子,盧徹。
“另外幾位都是老人或青年,大抵可以排除在你的調查範圍之外。”顔芷塵将名單放下,朝立在門口的高大侍衛使了個顔色,而後從一旁的紫檀櫃格之中取出一個外觀精巧的小盒子:“人間不比仙冥兩界,不可随意在凡人面前動用術法,我尋人打了個暗器,做成了镯子樣式,你好生戴着,萬事都需得以你自個兒的安危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