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皇後一怔,随即笑得更深了:“羌王後說笑,方才許宰相的話你都聽到了,還叫她明日去府上向許聘婷賠禮道歉,害,本宮這女兒,最是令本宮頭疼。”
“起初啊,我也與娘娘想法相同,公主雖好,但行事過于放縱,若随我們回到羌國,羌國是個小國,屬實不妥。”
衛皇後點點頭:“自是。”
“可我那三個王兒卻是另有看法。”
“什麼看法?”
“他們同我說,羌國女子大多性烈,若尋個溫順體貼的中原公主,日後納妾,正室豈能管得住妾室?”
“原是如此。”衛皇後又問,“難道,本宮的嘉兒,性子比那幾個女子還要烈?”
“娘娘,用你們中原的話說,堪稱有過之而無不及,一騎絕塵。”
衛皇後接話道:“看來,嘉兒這一身的反骨生對了地方,興許三位皇子的其中一個,乃是嘉兒命中注定的有緣人。”
在殿門口偷聽的元嘉瞪大了眼睛。
管……管妾室!?
聽到這三個字,元嘉頓時暴跳如雷,恨不得一腳下去把門踹開。
她真看看說出此話的羌王後,大驚失色是什麼模樣?
堂堂開國公主嫁到地處大漠的羌國,這門親事,她已經是低就。
現如今,要嫁之人不僅有納妾的心思,娶她的緣由是為了,用她的一身反骨去管妾室?
衛皇後與羌王後的談話被推門聲打斷,元嘉沒怒沒鬧,安然地走到她們面前,行了一禮:“見過母後,見過羌王後。”
見她反常,又是突然進來的,衛皇後猜想元嘉大概是在宮門外,暗中聽到了剛才的對話。
衛皇後太了解自己這個女兒了,知道她斷不會去羌國和親的,于是道:“嘉兒,當年的約書已定,你……”
“母後。”元嘉竟是明媚一笑,打斷了她,“兒臣願意前往羌國,和親。”
——
傍晚,宋陽又帶了新茶,做客宰相府,二人月下飲茶,說了許多話。
談起定親,許宰相說下月初五本是個好日子,然而元嘉公主當日和親,便定在下月初七。
談起進宮,許宰相說衛皇後已然答應,讓元嘉公主明日親自登府,向許聘婷賠禮道歉,此事就此揭過。
宋陽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眼睫輕顫,繼續品茗着手中的茶:“她該去和親。”
茶水清香四溢,宋陽又說:“茶中之王鐵觀音,極為稀有,即便是豐饒城這樣的地方,也難以尋見。”
“害,哦有所不知,我那個大女兒的母親手中就有鐵觀音,可惜了,柔貞藏的緊,喝不到啊。”
這時,許聘婷端來一碟糕點,宋陽發現許聘婷今日竟心情大好,昨日的滿臉愁容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春光笑容。
“羌國地處大漠,雖非苦寒之地,但那是反骨跋扈的元嘉公主,自幼錦衣玉食的長大,到了那地方,看她如何自處下去。
在院中品完茶,二人又移步到屋中,宋陽攤開長桌上的圖卷,整個豐繞城繪在眼前。
宋陽的雙指落在畫卷上,一一為許宰相指明上面的要處。
麥谷、水澤、黑土、茶園……物産豐富,無一不是稀有絕佳的國寶。
“怪不得,豐繞城之地,其富可敵國啊!”許宰相看着這張畫卷,蒼老的手縷着胡子,滿心贊歎,“如此,本相将女兒嫁予你,便可放心了。”
提及娶親,宋陽的心頭一動,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了上來,他發現,他似乎不是那般願意娶許聘婷。
他們二人,歸根結底從不相識,自始至終都是許相在推波助瀾。
宋陽觀察過,許聘婷雖對自己并無好感,但并不反對這門親事,一切但憑許宰相做主。
而許相,應當是真心實意的想與豐繞城的城主,也就是他這層身份,攀上親緣。
到了傍晚,宋陽離開宰相府,回到他所居住的酒樓,他沒有早早地睡下,而是與長青對弈下棋。
長青落下一子,開口問宋陽:“大人,你真的決定要與許聘婷成婚嗎?”
他一子落完,宋陽便落下一子;“嗯,成親而已。”
“而已?”長青有些好笑,“大人要與不喜歡的女子成親,豈能而已?”
宋陽的眼中劃過不解的情緒,長青一拍額頭:“瞧我,忘記你……你哪裡知道這些。”
“你是說,同房之事吧。”
“是。”長青詫異, “大人知道?”
宋陽雙目黯淡一瞬,随後道:“知道,這些事”
“大人和許娉婷成親,免不了洞房花燭,成婚是為了複國的大計,總不能真的?”
宋陽再次落下一子,答得理所當然:“裝病。”
哪知在臨睡之前,宋陽果然病了,可說是病,卻又不是病。
酒樓前的長街,一名孩童點燃引信,撒潑似得與其他孩童們跑來,随後一簇火蛇竄入無邊的黑夜。
砰砰砰。
升騰的火蛇在夜幕下綻開一簇簇五顔六色的煙花,煙花明明是綻在天上的,卻讓陸地上的孩童們高興的手舞足蹈。
他們的快樂,似乎就是這樣簡單。
可并不知曉,在酒樓的雅間中,此刻渾身的宋陽抽搐,掙紮着從榻上翻滾下來。
宋陽扶着檀木桌,逼迫自己站起來,可又一簇煙花綻開,宋陽的神情幾近扭曲。
随後……他的注意力,轉向了挂在角落裡的那把長劍。
在煙花聲中,他的平靜随和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暴戾異常,宋陽拔劍而出,就這樣一劍劈開了檀木桌。
再之後,劍掉落在地上。
青年的手死死捂住雙耳,被汗水浸透的裡衣露出上半身結實緊緻的線條。
他瞳孔失焦,像是被丢棄在人群中的,驚惶失措的貓兒。
“長青!長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