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朵被項老祖宗捏在手裡,文玥比什麼時候都乖巧,她軟乎乎的說道:“太太,我錯了。”
“錯了?哼。”項老祖宗哪裡不明白文玥現在已經是一個小皮球了,一拍就蹦哒,越使勁兒蹦哒的越高。
而且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認錯認的賊快,可下次還敢犯。
項老祖宗盡量僵直着嘴角,不讓文玥把她心底裡隐秘的快樂看出來,不然這小皮球沒有人約束還不得蹦哒到天上去。
項老祖宗虛虛的拎着文玥的小耳朵來到了房間,打算好好教訓教訓她。
在上樓梯的過程中,文玥一直惦着的小jiojio踏實以後小耳朵也沒有感覺到痛意,就知道項老祖宗這是雷聲大雨點小呢。
剛剛慫回去的那點小叛逆又冒了出來,“太太,你知道剛才明月家小姨和她說什麼了嗎?”
文玥慫嗒嗒的觀察項老祖宗的表情,發現并沒有那麼嚴肅,還有點好奇的時候,她的小膽子就跟泡了水的胖大海一樣,嗖嗖的膨脹,她就說嘛,誰不喜歡聽八卦呢?
“太太,明月小姨讓她和明麗姐跟着她娘離開滬上呢。”
項老祖宗點點頭,這倒是個一了百了的好辦法,就像她當初當機立斷讓阿禮分家一樣,相當于是從根源解決問題,隻是……
李心苑會答應嗎?
項老祖宗思考着,手也不自覺的放開了小貓蛋的小耳朵。
文玥專心緻志講着八卦沒有發現這一點,還是就着項老祖宗剛才揪着小耳朵的動作歪斜着小腦袋瓜子。
“可是明月不想離開滬上。”文玥雖然也舍不得趙明月這個好朋友,但是她也知道趙明月她們離開滬上,聽李心暖的安排才最妥當。
“這也正常,明月從小就在滬上生活,特别是去了鄉下一年,肯定更覺得滬上好了,哪裡會願意離開滬上。”
這也是人之常情,正所謂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現在很多地方都亂,軍閥搶地盤,洋人不安分,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就很難過了。
雖然想比于其他地方,滬上也不是安樂窩,可它是個名利場呀,隻要敢闖敢拼,就算是身無分文的乞丐到了滬上都能闖出一片天。
而且滬上有租界,洋人的地盤,洋人要在這片土地上搜刮财産,當然也會保證他們自己的安危。
所以在滬上隻要不遇上幫派打鬥,女人又長得不怎麼出色,命總能保住的。
項老祖宗也曾經聽李心苑和羅太太聊天的時候說起過她們母女三人在鄉下的日子。
趙大山算是那個地方飛出的金鳳凰,按照道理說,他們為了讨好趙大山,肯定也會對他的妻女好的,可是沒有,不說一點優待也沒有,甚至她們母女三人作為那個地方的‘外來戶’一直是被村人排斥的,欺負的。
項老祖宗曆盡世事,哪裡猜不到裡面的個中緣由,一定是趙大山打過招呼了。
項老祖宗倒是想要提醒李心苑,可是這類似的話羅太太又不是沒有說過,羅太太和李心苑的關系可比她親近多了。
可親近之人說的理,勸的話李心苑聽了嗎?沒有,照樣是一點也沒有。
項老祖宗覺得李心苑就是那種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的犟種。
這樣的人要是遇到合适有良心的人,或者把心思放在事業上肯定會有很好的未來,可惜李心苑遇到的是趙大山這樣的中山狼。
項老祖宗也覺得有點違和感,她覺得成婚八九年了,李心苑還一點也不了解趙大山這個人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不過這和項老祖宗無關,她至多就是唏噓一下就過去了。
文玥叭叭叭的繼續和項老祖宗分享八卦,“明月小姨還說,她們要是實在不願意離開滬上,她也會安排她們和趙大山分開來住的。”
項老祖見微知著道:“李心苑那性子,就算他們一個住在城西,一個住在城東,她們母女三人也無法擺脫趙大山,更何況李心苑可是趙明月她們的親娘,李心暖隻是一個姨母,難。”
文玥還想和項老祖宗探讨探讨一下想法,陸棻聽到她們說話的聲音從房間出來。
陸棻一眼就見到小貓蛋歪着頭的模樣,她還以為小貓蛋故意作怪,敲了小貓蛋的小腦瓜子一下,“這是做甚?有沒有樣子?”
文玥這時候才發現小耳朵上沒有感覺到被拉扯着的力道,她立刻擺正她的小腦袋,對着陸棻焉焉的笑了笑,又對着項老祖宗慫慫的笑笑。
項老祖宗大人不計小人過,看在文玥給她分享了這麼大的八卦的份上,她不和她計較了。
文玥一系列的動作都被陸棻收入眼裡,她哪裡不明白這是小貓蛋犯了錯被項老祖宗抓住了呢。
陸棻現在每天和文老爺子學習針灸,小貓蛋的教育都是交給項老祖宗的,小貓蛋現在這麼健康活潑開朗的小模樣不就是說明項老祖宗的教導有方。
陸棻也不是一味的把小貓蛋的所有事情,都交給項老祖宗處理,她不忙着看病的時候也會帶小貓蛋一起玩。
看到陸棻出現,項老祖宗卻有一種八卦被小輩抓到的窘态,迫不及待讓文玥去洗漱早點睡。
陸棻看着項老祖宗落荒而逃的背影卻滿頭霧水,她剛才在房間裡隻是聽到她們聊天的聲音,并沒有聽清楚他們說話的内容,項老祖宗這反應卻有點奇怪。
但她很快就抛到腦後了,開始回想着今天文老爺子教她的針法。
陸棻是一個真正喜歡鑽研醫術也很有天賦的人,這一點文老爺子早就發現了,隻是他以前也守着祖宗規矩,傳男不傳女,傳内不傳外,一直沒有把祖宗傳下來的針灸術教給陸棻這個唯一的外門弟子(内門弟子更是不存在的),即使她是他獨生子的媳婦兒。
文老爺子那個時候每天期期盼盼的,就是文圭能早日完成學業,回到天津衛一家團聚,再和陸棻給他生個大胖孫子。
相信陸棻這麼有天賦學習藝醫術,她生的孫子肯定也繼承了她的天賦,他就能從小培養孫子,等他把醫術和針灸術傳給孫子,他就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但這個願望還沒有實現,就半路夭折了,都是因為文圭這個不争氣的東西。
文老爺子在他的刺激下和項老祖宗的勸說下,也改變了想法,實在是做人不能這麼做。
文老爺子真的是一個很正派的老式‘文人’,說他是文人不是文老爺子學了多麼多的知識,多少有才,隻是這個社會生産力決定的。
整個社會生産力的落後造成能認字的人不多,上學堂的更少,文老爺子這樣正經上過學堂的當仁不讓就是這個時代的‘文人’。
而正派的老式‘文人’是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的,甚至是有點迂腐的,哪怕很多新式人都在呼籲着男女平等,他們還是死守着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底線,這就很難得了。
說到這還得再次感謝文圭,要不是他做的事觸碰到了親爹的底線,哪怕有項老祖宗說理,文老爺子都狠不下心來和文圭分家,也不會願意教陸棻文家祖傳的針灸術,更不會發現陸棻的天賦比他之前想得更好。
陸棻開始學習針灸已經快要有兩年了,可是真的靜下心來學也就是剛開始的那段時間和她從教會醫院離職之後的這段時間。
雖然時間短,但文老爺子已經教了四分之一的針灸術了。
有時候文老爺子都覺得後悔,要是他早教陸棻醫術,她現在會不會已經是救治天下的名醫了?
文老爺子不知道的是陸棻是真的很有天賦,但她更值得人稱道的就是勤奮,她不止珍惜每一刻跟着文老爺子學習的時光,還會在每天晚上睡覺前複盤當天以及之前文老爺子教她的内容,有時候有疑惑,對于一些不緻命的穴位,她都是往自己身上紮的,親身感覺文老爺子說的‘穴位’在多厚的皮膚之下,紮對了是什麼感覺,沒紮到位又是什麼樣的感受,紮錯了又是怎麼樣的難受。
聽到陸棻關門的聲音,隔壁房間的項老祖宗松了一口氣,她差點維持不住她的長輩形象。
文·小皮球·玥見證了項老祖宗的老小孩的馬甲差點不保的一幕,完全忘記她自己是一個剛剛犯了錯被項老祖宗赦免的小孩子,又蹦哒了起來,還比之前蹦哒的更高,“太太,你怕娘喲~~”
文玥這話說的那叫一個波浪蕩漾,項老祖宗站得離她有五米遠都聽出了小貓蛋的幸災樂禍,眼睛一瞪,當即兩‘罪’并罰,罰小貓蛋明天開始和文珞學習外國語。
聽到這個處罰,文玥立刻變得焉頭耷腦的,連小腦瓜子上的小呆毛都焉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成了小文玥還要學那讓舌頭打圈的外國話?
這時候學校裡的外國話可不止英語一種,而是德,英,法三種。
文玥之前看文珞學外國語,那腦瓜子都硬生生被他抓秃了一小塊,要不是文玥親眼見到他抓秃的,還以為他小小年紀就開始秃頂了呢。
項老祖宗讓她跟着文珞一起學三門外國語,這不是明擺着不想她可愛的小曾孫女擁有這一頭秀發嘛。
還好文玥也隻敢是心裡想想,沒有把話說出口,不然的話項老祖宗肯定會給她一個大比兜,就她那一頭小雜毛,攏攏就能當雞毛撣子用,還秀發,要不要臉呐。
項老祖宗對于這一點也覺得很奇怪,說實話文玥的夥食從小就不差,她胃口再大也好,他們就連叽荒逃難的時候都沒有短了她吃食,可這頭發怎麼就這麼雜亂呢,吃的好不是頭發更好嗎?
“太太,我錯了。”文玥認錯很快。
“就從明天開始。”剛剛才被文玥‘嘲笑’過的項老祖宗現在可沒有那麼好說話,她自顧自的去洗漱,回來壓着文玥在床上睡覺,“不準說話了,閉眼,睡覺。”
畢竟項老祖宗從來抵擋不住小貓蛋的撒嬌,為了避免再被小猴精帶進溝裡去,還是安安分分睡覺比較好。
*
李心苑當然不可能答應李心暖這個無禮的要求,讓她跟趙大山離婚她都不願意,更何況是分開來住呢。
至于說趙大山之前讓她帶着兩個女兒住到了離滬上好幾天路程的鄉下在她看來,雖然照樣是夫妻分開來住,但那是趙大山的吩咐,她遵從便是了。
李心苑覺得他們還是夫妻和美,家庭和睦的一家人。
可是現在她妹妹回來以後,卻打破了她美好的家庭氛圍,難道真的和先生跟她說的那樣?李心暖自己日子過得不好,就嫉妒得也要毀了她的幸福生活。
之前她還不知道,還是先生和她說了她才知道原來李心暖之前剛流了産。
說起來李心暖和她也隻差了兩歲大,可她這麼多年沒有生下一個孩子,現在這麼大的年紀還流了孩子,肯定是她自己身體的原因。
是人都有比較心,她妹妹和她一起長大的,肯定也會在心裡和她這個長姐比較,她婚姻幸福,先生體貼,隻是脾氣暴躁了一點,兩個女兒,雖然很遺憾不是兒子,但是她畢竟能生不是嘛,她妹妹一時想不通也是有可能的。
李心暖心很累,她這幾天一直在拜訪李家的故交,可也不知道趙大山和李心苑以前做了什麼。
那些世叔世伯們雖然和善的和她說話,但是沒當她提起賣酒館的事情,他們都會把話題岔過去。
說真的,明明一年前李心暖回到滬上的時候,他們不是這樣的态度,短短一年時間,卻有天翻地覆的變化,可想而知李心苑和趙大山所做的事情是如何的惹人厭。
李忠這幾天也跟着一起跑,李忠是看着李心暖和李心苑姐妹倆長大的,也是李家的忠仆,他原本是在李家酒館當掌櫃的,又兼顧酒窖的管事。
沒想到在李老闆死後,趙大山就要讓他交出李家釀酒的方子。
李忠哪裡肯交,這方子是老爺臨死前親手交給他,就是為了以後能夠傳給正宗的李家後人,他趙大山是什麼人?不過是李家的一個贅婿,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協助大小姐生下李家後嗣。
要是他沒有用,不能讓大小姐生下一個兒子,李忠就會按照老爺的吩咐,等二小姐回來,二小姐的兒子也可以,如果二小姐也沒有兒子,那就看趙明月和趙明麗哪一個願意留在李家招贅就把方子給哪個。
可以說,李老闆臨死前的吩咐,從頭到尾都沒有考慮過把釀酒方子給趙大山。
李忠對李家很忠誠,他的命都是李老闆救的,又沒有結婚生子,在他心裡,李家的利益是最重要的,現在李老闆死了,他更加會忠誠的實踐李老闆的遺囑。
趙大山沒有辦法硬要,也不知道這死老頭子把釀酒方子藏在哪裡,便隻能說服李心苑把李忠從李家酒館的掌櫃的位置撤了下來。
要不是知道釀酒方子的人,隻有李忠一個人,趙大山肯定要把他趕出滬上甚至還有可能想法子弄死他。
可釀酒方子在李忠手上,酒館要想繼續賺錢少不了酒,趙大山隻能勉為其難把李忠放到了城外酒窖那裡,讓他隻管釀酒一件事,還特意派人盯着他,雖然有時候能從酒窖出來,也有時間限制。
還是這次李心暖回到滬上,專門去酒窖找他說話,他才知道這一年來,發生在李心苑母女三人身上的具體事情。
他那時候怒不可遏,簡直想要殺了趙大山,還被李心苑罵了一頓。
後來見李心暖忙上忙下,他便跟着一起忙,可沒想到老爺以前那些朋友都作井上觀,别以為他們之中有人不懷好意,看中了李家的釀酒方子,想要乘機打劫落井下石。
“二小姐,我們接下去該怎麼辦?難道你您還是打算把酒館賣了嗎?”李忠看着這幾天一直被打擊的李心暖說道。
李心暖也很混亂,她不懂做生意,也不會留在滬上接手酒館,憑李心苑是鬥不過趙大山的,一旦她離開滬上,酒館又會到了趙大山手裡。
要是讓忠叔接手,他也保不住,畢竟在他心裡,她們姐妹倆的話比天都大,隻要趙大山說服李心苑發話讓他交出酒館,他就算心裡再不願意,也會交出來的。
而且李心暖也考慮到她做的是高風險的事,萬一哪一天她死了,李家酒館豈不是真的要便宜了趙大山?
“先把我要賣酒館的風聲放出去吧。”賣了了事,絕對不便宜趙大山。
之前李心暖隻打算找她的爹生前的這些朋友們買下酒館,無非是抱着一個念想,可以以後把酒館重新買回來,現在這個夢想破滅了,那就直接賣給别人吧。
“是,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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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放風聲的事情做的很隐秘,畢竟在沒有找到合适的買家之前,李心暖也怕趙大山在裡面當攪屎棍。
項老祖宗倒是也聽到了這個風聲,還是從她好久不見的陸家大房的人嘴裡。
也不知道他們哪裡來的消息來源?
連項老祖宗他們住的離趙家酒館這麼近,隻有一牆之隔都沒聽到李心暖賣酒館的風聲,遠在好好幾條街住着的陸家大房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還找上老文家的門來,希望他們能為他們搭橋認識李二小姐并幫他們說情。
“……娘,你不要覺得我來說情隻是為了陸家人,我這也是為了你們着想,你想想遠親不如近鄰,咱們和陸家本來就是親家關系,兩家同一家,總比隔壁重新搬進來一戶不知底細的人家好上千倍萬倍。”
陸家大房派來當說客的人是洪老太太,她說的話句句好似從老文家的立場說,但是很明顯她是為了陸家大房。
也從洪老太太的身上看出來陸家大房是非常希望能以‘合适’的價格買到趙家酒館的,就像當初的老文家一樣。
陸家大房本來就是賣酒,開酒館的,就算這次李家二小姐不連釀酒方子一起賣,他們也有自己的釀酒方子,而且他們還聽說連着酒館一起賣的是酒窖,那對他們而言就太好了,一次性解決兩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