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唯明摸着泛起青筋的太陽穴打算走出辦公室,打開院長辦公室的大門,就看到遠遠走過來的楚院長。
楚唯明正好也要和親爹談點公事,便就在門口等着他。
“爸,”楚唯明才說了一個字就被楚院長瞪了一眼,他連忙改了回來,“爹,我打算明天就給文家那個孩子做催眠。”
楚院長聽到楚唯明改回口了,才有心情聽他說話,本來就是嘛,他們都是喊爹的,爹聽去多順耳,結果這小子出國留學回來改叫他爸了爸什麼爸,雖然古文中也有爸這個稱呼,但是他們日常都是稱呼爹或者父親的。
而且别以為他不知道楚唯明這小子是受西洋的影響,他的爸和古文中的爸不是同一個爸。
“怎麼突然那麼急?不是說好了還要再觀察幾天嗎?”
楚院長摸着胡子的手一頓,其實他并不相信他兒子在西洋學的什麼心理疾病,還有什麼催眠啊。
要不是這個人是他親生兒子,他肯定覺得他是個大騙子。
這次孟長年被送到教會醫院已經有失心瘋的樣子,楚唯明站出來說他有辦法可以讓他恢複神志,連楚院長都來不及阻攔。
而且楚院長知道他這個兒子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就讓他去碰碰壁吧,文先生和文太太也不會相信他的無稽之談的。
沒想到因為兒子情況不對勁兒的文太太會答應然讓楚唯明給她兒子看病。
從楚唯明開始觀察孟長年的情況準備給他做催眠,楚院長就想阻止,可病人父母都答應了,也願意讓楚唯明給病人看病,他就是是楚唯明的親爹也阻止不了。
好吧,其實楚院長也對楚唯明提到的催眠術很感興趣,這個什麼催眠術居然可以醫治失心瘋,就楚院長看來也很神奇,他也想見識見識。
不過就算再想見識也好,楚院長作為教會醫院的院長也不會同意楚唯明沒有準備好就給孟長年催眠。
畢竟他之前可是聽楚唯明說過,催眠要是用的不好,病人可是會真的傻了的,雖然對這一點他也很懷疑是真是假,但作為院長可不能讓這種有礙醫院名聲的事情發生。
楚唯明擡了一下鼻子上的眼鏡說道:“觀察的差不多了。”
實際上是今天楚唯明發現他的小病人,也就是第一個心理疾病病人的父母親也不正常,他怕遲則生變,萬一他面對不正常的父母親改變主意怎麼辦?
畢竟不正常的人,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測的,朝令夕改都是很正常的,他好不容易才有了第一個願意讓他看的病人,要是錯過了就太可惜了,但這話就不用跟他爹說了。
楚院長不清楚楚唯明這個觀察期以及要觀察什麼,隻以為他已經觀察好了。
楚院長也很忙,知道楚唯明準備明天給孟長年催眠就拿去他的包出去了。
等到楚唯明和楚院長都離開辦公室以後,辦公桌後面的櫃子被推開了,文玥和楚清清從裡面鑽了出來。
楚清清的小臉黑黑的,她說嘛,自從她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教會醫院裡外,小貓蛋的娘從教會醫院離職以後,小貓蛋就從來沒有來過教會醫院,都是她和孫勝男去文家跌打館找她玩的,昨天小貓蛋卻突然說要來教會醫院找她玩。
昨天小貓蛋說的時候楚清清還沒有覺得異常,真的以為小貓蛋單純的去找她玩,為此,她今天還特意在教會醫院大門口等着小貓蛋呢。
沒想到這小妮子根本不是為了找她玩,她是有目的的。
在文玥偷偷摸摸跟蹤文圭和陸菲跑到了院長辦公室的時候,楚清清也跟了上來。
她們兩個就躲在櫃子裡面聽完了剛才文圭和陸菲跟她爹的對話,還有她爹和她祖父的對話。
文玥一看楚清清的小黑臉,就知道她生氣了,“清清,你别生氣了呀,我不是不告訴你,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小貓蛋,那你究竟想要做什麼?”聽到小貓蛋的話,楚清清臉色倒是沒有那麼黑了,說真的,楚清清真的是一個很好哄的人,關鍵是她還不記仇,真真是讓文玥騙都不舍得騙她,主要是這小壞良心還是有點不安。
文玥:“我想見孟長年一面。”
楚清清有點遲疑,她勸道:“小貓蛋,他已經生病了,你再去罵他是不是不太好?”
楚清清還以為文玥是去罵孟長年的,想起她之前不小心看到孟長年生病的樣子,楚清清有點于心不忍。
文玥滿頭黑線,她一個大人就算再小心眼,也不會跟一個病人計較,還是一個小孩病人,“清清,我隻是有些問題想要問他。”
楚清清:“那好,我帶你去找他。”
文玥跟着楚清清到孟長年的病房的時候,正好聽到他的病房裡傳來嘶啞怒吼聲,文玥從門縫裡往裡面看去。
孟長年還穿着那天參加孫勝男生日宴會的那套小禮服,整個人看上去又髒又臭的。
陸菲就站在他面前,心疼的看着他,還伸出手想要抱他,可都被孟長年揮舞着的雙手擋開了。
陸菲心疼的又哭倒在了文圭的懷裡。
文玥注意到在文圭抱着陸菲安慰的時候,孟長年的低着的頭的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這一看就沒有瘋,而且神志很清楚。
文玥看着孟長年的時間還沒幾分鐘就被孟長年發現了,他低着頭,斜着眼睛直射文玥,那一瞬間文玥被他吓了一跳。
文玥還想繼續看下去,文圭已經半抱着陸菲往病房門口走來,文玥拉着楚清清走到旁邊藏起來。
文圭:“菲兒,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疼了,你的身體也不好,要是再這麼哭下去,病了,怎麼能照顧好長年呢?”
陸菲:“文圭哥,你說的對,我要堅強起來,長年身邊就我一個母親了,我要是再不能勇敢起來,他該怎麼辦啊……文圭哥,還好有你在我身邊支持我。”
文圭:“菲兒,我會永遠陪着你的。”
陸菲:“文圭哥……”
“嘔~”文玥等他們兩個人走過去以後,還是忍不住幹嘔了一聲。
楚清清關心的問道:“小貓蛋,你怎麼了?生病了嗎?要不要我找我爹給你看看?”
“沒事沒事,不用麻煩你爹了。”而且從你爹說的話來看他就是一個直男加工作迷,文玥怕他把她也看成病人了。
“真的沒事?”楚清清不确定的問道。
文玥很肯定的搖了搖頭,“我沒事。”隻是吃了滿滿一口發了黑黴的狗糧,胃口不佳想吐而已。
文玥:“清清,你在外面幫我把風,我去問孟長年幾個問題救出來。”
“好。”楚清清頭點的很快,就算讓她進去,她也不敢進去靠近孟長年這個小瘋子,“小貓蛋,你小心點。”
“我會的。”文玥進了孟長年的病房大概半個小時不到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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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暖摸着太陽穴走出距離文家跌打館所在之大街隔壁兩條街的一家酒樓裡出來,她這幾天見了很多有意向買酒館的買家,可是她不說每一個買家都不滿意,也可以說是沒見到她滿意的買家。
要說矮子裡面拔高子還是今天最後見的這家人,他們以前也是在天津衛開酒館的,現在想買下趙家酒館,就是為了繼續開酒館之用,這相當于他們不太會對趙家酒館進行大規模的整改,甚至很有可能為了留住現在趙家酒館的客人保持原樣。
李忠跟在她身後,他心裡清楚二小姐這還是舍不得呢。
李心暖出了酒樓往趙家酒館走去,既然已經決定賣酒館了,她壓根也不急着把酒館的名字改回來了,她走了沒有幾步就見到滿身怒氣的李心苑。
李心苑走到李心暖的面前就開口質問道:“你是不是要賣酒館?”
李心暖看着這樣的姐姐,神情有些恍惚,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有活力的一面,沒想到會在今天見到。
“你說呀,你是不是要賣酒館?”李心苑又問了一遍,李心暖還在恍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李心苑卻覺得李心暖這是心虛了呢,從未高過的嗓門更高了,“你憑什麼把酒館賣了?你有什麼資格可以買酒館?我才是爹選中的招贅的女兒,這酒館應該是我和我先生的,和你一個出嫁的女兒有什麼關系?”
“姐,你聽我解釋。”李心暖看到李心暖身邊跟着趙大山,想扯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一邊說悄悄話。
李心暖倒是一心為着李心苑這個當姐姐的,可她一片好心卻喂了狗,李心苑反倒開始不斷的往外吐出她的怨言。
“從小到大,不管我有多好,爹最喜歡的人還是你這個小女兒……爹對你是最疼愛的,可你呢,從小到大就喜歡和爹作對,當初爹也是想把酒館留給你的,想讓你留在家裡招贅,可是你說什麼都不肯,因為這樣爹才退而求其次讓我招贅,我運氣好,碰到先生這樣的好夫婿,不然的話招贅能找到什麼好男人……”
“……”李心暖覺得她的頭更痛了。
“先生與我是恩愛夫妻,你沒有回滬上之前,我們一直相安無事,夫妻和睦,結果你一回來就攪和得我家無甯日,李心暖,你究竟安得什麼心?你還是不是我的親妹妹?你就是這樣害我這個做姐姐的?”
這家酒樓位置不錯,大門前本就人來來往往的,加上現在又是中午用飯的時候,客人更是多。
看到有人在大街上争執,有那閑的人自然會把注意力放到她們身上,放慢腳步想要聽聽她們為什麼争執的原因,這下子聽到姐妹倆内鬥的八卦,有不少都停下了腳步想要知道後續。
甚至有那看了一會兒就自以為是正義使者開始為李心暖說話,指責李心苑。
“你這個當妹妹的可真是沒安好心,你姐姐的日子這麼好過,你居然還要攪和得她不好過,簡直就是一個攪屎棍……”
還有人從李心暖身上聯想到自己,她們雖然沒有一個攪屎棍妹妹,但是都有一個攪屎棍小姑子,每次攪屎棍小姑子一回娘家,她們就會遭到婆家人,特别是婆婆的責難,所以她們對于李心苑說的事感同身受。
還有人散發思想想到更龌龊的事,“我看啊,她這妹妹很可能看上了她這姐夫,所以才要攪和姐姐跟姐夫離婚,她自己才好上位啊。”
還有無腦吹呢,她們完全忘記了李心苑嘴裡說過的招贅的事,“唉,你這麼說也有道理呀,你看這位姐夫長的可真精神,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生的少爺,她這個當妹妹的肯定是看上了姐夫,唉,世道不公,人心不古啊。”
趙大山雖然品德不怎麼樣,但能被李老闆看上并且招贅為女婿長相肯定是過得去的。
趙大山當了李家女婿以後雖然還是要幹活,但比起以前在鄉下的幹的活,輕松多了,而且不用曬太陽,他從一個小黑炭變成了白嫩的李家人,加上這一年多來的養尊處優,看上去就是一個富家公子。
“……”
李忠聽到圍觀的人對他家二小姐的诋毀,開始解釋并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可誰願意聽他幹巴巴的解釋?紛紛開始指責起李心暖。
李心暖哪裡肯受這樣的委屈,她這幾天忙忙碌碌,為的是誰?
還不是為了眼前這個腦子不靈清的親姐姐,結果她現在在做什麼?
她在為了趙大山這個渣滓來指責她,還說出模棱兩可的話誤導别人一起來對她進行圍攻。
李心暖在街上和李心苑大吵了一頓,也從她嘴裡聽到了這麼些年她對她的嫉恨,也有點心冷了。
李心暖已經打算不管李心苑的這些破事了,李心苑愛被趙大山騙就被趙大山騙,她吃虧了都不關她的事。
李心暖回到趙家酒館,找到這次她一起來做任務的一号,哦,這個一号就是一個普通的編号,他們每次做任務的夥伴也許會是同樣的人,也許每次都會是不同的人,為了更簡單的區分,他們這些編号都是任務開始前自己編的。
有時候是以年紀編号,有時候是以身高編号,但更多的是,像他們這一次一樣以實力編号的。
一旦他們的任務完成以後,這個号碼就再也沒有意義。
有些人會換回自己真實的名字,但更多的還是繼續用簡稱或編号代表,畢竟名字總會有那麼一絲讓他們的真實身份洩露出去的可能,他們幹的可是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危險的事,要是洩露了連累家人就不好了。
就像現在的一号一樣,他們這次到滬上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可是他還是沒有,說出他的真實姓名,面對趙家人和外人他隻是李心暖的先生,面對李心暖他隻是一個任務裡的一号,再加上有趙家人的事在前面擋着,其實也沒有人關心他具體叫什麼名字。
一号奇怪地看着李心暖拿在手上的行李,她不是說要賣了酒館安排好她姐姐母女三人才離開滬上嗎?
難道今天酒館就賣出去了嗎?
可安排好她姐姐母女三人也要花時間,怎麼現在就收拾好行李了?
“你這是?”
李心暖把一号的行李交給他,“我們走吧,這一段時間都是我自作多情,我姐壓根就不需要我的幫助,甚至還覺得我在害她呢。”
說真的,在今天之前,更準确的說是在李心苑對她訴說她所有的怨言之前,李心暖對她姐姐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幾年前未出嫁的時候。
那時候爹還在,她還沒有離家出走,姐姐也沒有嫁人,雖然爹有點頑固,但是對于她們姐妹倆還是很疼愛的。
畢竟娘死的時候爹還年輕,可是為了她們姐妹倆好,即使附近有很多媒婆來給她爹說親,勸他娶填房他也沒答應。
比如說李心苑說的她所介意的招贅的事,那時候她爹并沒有指定她們姐妹倆哪一個招贅,剛開始是偏向于她,隻是那是她爹覺得她脾氣不如她姐姐好,能比她姐姐更能鎮的住贅婿。
沒想到這一點引起了她姐姐的不滿,雖然她沒有說出來,可是她爹看出來了,她爹在問過李心苑自己的意見,經過她的同意才把招贅的人換成了她。
現在時間過去那麼多年了,她姐什麼都忘記了,滿腦子都是她爹的不公平,她自己的滿心憤懑,她當年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都當飯吃了。
李心暖就算再是為她姐姐考慮,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傷了心,心也冷了,說到底她也變了。
可能這麼多年的生死線上跳躍,她們分開前保留的姐妹情就算再多,在多次面對死亡和時間的消磨,也被她壓到了記憶最深處。
現在重新翻出來,也隻剩下記憶和微弱的感情,但是經過這半個多月的消磨,就不剩下多少了。
今天李心苑鬧了這一場,是讓李心暖再也沒有動力去幫她什麼了。
李心暖怒氣沖沖的回來的時候,趙明月姐妹倆正和小貓蛋在大門口玩。
她看到李心暖的狀态不對勁兒,立刻和文玥告辭拉着趙明麗來關心李心暖,沒想到會看到她收拾行李這一幕,在李心暖把行李給了小姨父拉着他走的時候,趙明月忍不住問道:“小姨,你要走了嗎?”
看着眼前的趙明月和趙明麗兩姐妹,李心暖突然想起她爹那個老頭子了。
李心暖又邁不動腳步了,她以後有沒有孩子還不一定?要是沒有的話,眼前這兩個小姑娘,就是她爹所說的,他們李家最後的傳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