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儀忽然想起,韋無咎的确家父早亡。甯東海忠心老仆一個,此前服侍韋父,現今替韋無咎操持家業,韋無咎對其敬重有加,指不定整個韋家都不如眼前這個老仆來得感情深厚。
“節帥管理整個河西,日理萬機,着實辛苦。”褚青儀寬慰道,“甯老不必太過挂懷,我想節帥自有分寸的。”
甯東海:“老奴也隻能盡心盡力做好分内之事,不叫節帥被内宅瑣事分心了。”
甯東海走後,褚青儀叫靈婵去前廳與大門打聽一圈,緣是尉遲都将帶了兩個譯語人過來,正廳沒待多久,便回了節帥書房。
褚青儀不由思村,難道是要翻譯昨日自蘇诘房中搜出來,以突厥文寫就的信?
思及此,她蹭地站起來,試圖替其翻譯的那顆心,又蠢蠢欲動起來。
“娘子?”靈婵疑惑。
“靈婵,你替我想想,”褚青儀來回踱步,“咱們能尋個什麼理由去找韋無咎。”
靈婵小心翼翼地說:“娘子最近和節帥……走得很近。”
褚青儀猛然一怔。
“不過,”靈婵嘀咕道,“也是奇了怪了,隻要不在姑爺跟前,娘子在誰跟前都開懷多了……”
靈婵迅即心道,這就足夠!
*
“節帥,這邊已譯畢!”
尉遲都将拿着一張紙,闊步踏進韋無咎書房。
書房内,韋無咎懶散坐卧于榻,肩披薄毯,撐額支在小幾上,眼皮子墜墜,半寐半醒。
另一個譯語人冷汗涔涔,不知是不是譯得平鋪直叙太無趣,把節帥說困了……可翻譯也無須有趣吧?客觀公正不摻雜情感才是譯語人的專業态度啊!
蘇诘房間搜出來的兩封書信,各留一封,由尉遲韫帶進來的兩個譯語人分開翻譯。一個留在偏廳筆譯,一個帶去韋無咎的書房,讓他一五一十口譯出來。一封翻譯完畢,再交換。
韋無咎打了個哈欠,半睜着眼睛接了筆譯完的那張紙,一目十行看完,淡淡颔首,便放兩個譯語人去了。
尉遲韫親自送他們出門,送到門口接送他們的牛車前,指了指車廂。
“去車裡拿,每人二十貫錢,你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哪日我聽到不該聽到的消息,我便隻認定都是從你們嘴裡漏出來的,到時候——”
二人連忙點頭哈腰,齊聲讪笑附和,“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韋無咎聽得懂簡單的突厥語,看不懂文字。信件内容和他猜的差不多,和史六順招供的一模一樣,沒有出入。
信上細叙破壞換絹馬互市的計劃,隻是計劃生變,沒來得及實施,便被韋無咎一鍋端了。
信封藏在衣箧的層層衣物下的暗格裡,位置隐秘,尉遲韫摸查了出來後,和大獄裡的那一夥突厥人對比了字迹,的确是六王子其下一親随所寫。
涼州的異邦往來信件管控很嚴,逼問之下,才知他們打着所假扮商隊的名義寄送的。
信件上沒有什麼關鍵的東西,隻有一處引起韋無咎的注意——書信者淺淺提及了他們做的商隊假身份,背後有大人物襄助,讓他們扮作粟特商隊入城後,又授意他們與蘇诘的樂班接頭。
“節帥,蘇诘已被擒進了大獄,他一直嗷嗷喊冤,史六順既已認罪伏法,那樂班其他人如何處置?”
尉遲韫大剌剌的嗓音乍然傳來,扯回韋無咎的思緒。
尉遲韫進了書房便自顧自狠狠灌了口茶,韋無咎淡聲道:“餘下的交給郭刺史,他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不用管了,這案子差不多結了。”
尉遲韫随口說:“我記得還搜出一對臂钏。”
韋無咎:“與此案毫無關聯,也隻能代表蘇老和拔野古二人從前是舊相識。”
尉遲韫點點頭,“也是。”
不刻,他又嘀咕道:“難得如此利落辦了個大案,怎麼如此不得勁呢?”
韋無咎要笑不笑,“你這是骨頭賤,閑不下來。”
尉遲韫:“得!您大郎别笑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