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很快就翻了篇。
知情的,不知情的,全都沒有再提及。每個人都在朝前走,陳晖也不例外,隻不過,他的前路依舊曲折。幾天後的情景劇表演,他又因為接不住對手戲,被私底下冷嘲熱諷了很久。雖然那些人默契地沒有當面給他難堪,可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屑還是令他備受打擊。
這次的集訓,的确有不少素人,但不代表他們沒有底子,他們和頂流之間,也許隻差一個平步青雲的機會。隻有陳晖,像個一窮二白的傻瓜蛋兒,什麼都拿不出手。
表演結束後,陳晖背着包,一個人默默地走樓梯下去,想避開所有人。但丁奇追上他,和他一道走着:“你别不開心啊,你的台詞和第一次比好上太多了,演技也是要慢慢積累的,我相信你。”
“謝謝。”陳晖點點頭,仍是有些落寞。丁奇沒有勸太多,他知道這個問題光是靠安慰,根本沒辦法解決,最重要的,還得是陳晖自己要跨過這道坎兒。
“你是不是在害怕什麼呀?”
陳晖腳步一頓,苦笑着:“我嗎?我沒有啊,我這不挺好的?”
“好吧。”
丁奇沒有追問,和人一起走到公交站台,就分别了。
陳晖的車還沒來,就靠着廣告牌,沉默地站着。他的大腦很空白,什麼都不願意想,也什麼都想不起來。他茫然地藏在人海裡,像個毫不起眼的浪花,風一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望着來來往往的陌生人,瞧着遠處的紅綠燈,忽然想起沈愚。
不知道大導演下班了沒有。
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再遇到這個人。
陳晖陡然緊張起來,算了,見什麼呢?他這種水平,還配見人家?爛泥扶不上牆,隻會給人添麻煩。
陳晖郁悶死了,決定不回家,去江邊散步。
可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等他到了江邊,又變了天,大雨傾盆而下,他不得不去一家最近的超市躲雨。
“唉。”
陳晖摸了兩把自己淋透了的頭發,有些心酸,就買了一條便宜的毛巾,想擦擦幹淨。等走到櫃台,他一瞟,又看見了角落裡的海報。
是他們樂隊的海報。
是他不堪回首的20歲。
陳晖更是難受,付了錢,逃也似的沖出了門。老闆一臉驚訝,叫了聲:“外面還在下雨!”
可陳晖像是沒有聽見,沖進滂沱的雨裡,一直跑進了公交站台,坐上了一輛剛剛到站的公交車。
他沒有心情去确認現在是幾路。
他恨不得跟着這輛車去到天涯海角,去到一個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地方,重新開始。
頭發上的雨水滴答滴答往下掉,順着他的脊背,滲入濕透的皮膚裡,乃至靈魂深處。
陳晖吸吸鼻子,用毛巾捂着臉,才沒有讓眼淚落下來。車内人不多,玩手機的玩手機,睡覺的睡覺,沒人注意到他。陳晖冷靜了一會兒,才就近下車,準備回家。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外面的高樓大廈燈火通明,路過的行人還打着傘,匆匆走過他的身邊。
陳晖不熟悉這邊,隻能選擇打車回去。他打開手機,才發現沈愚給自己發了條消息:“明天我有别的工作安排,暫時去不了你那邊了。”
陳晖笑笑,回了個“好”。
對方沒有回。
陳晖盯着手機屏幕,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作怪,他開始憂心忡忡起來。
沈導是不是知道今天他的表現很差,所以才借口明天有事,不來了?
一想到這裡,陳晖就更加難過,可念頭一轉,他又有什麼資格難過呢?大導演願意教他,本來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現在老天要将這塊餡餅收回去,也是理所當然。
陳晖坐上了回去的出租車,手機一關,就閉上眼睛,假裝睡着了。
沈愚的确知道今天的表演課成績。
這次課堂評分,小劉将它做成了彙總表,交到了他手上。
“大部分都很不錯,就是有個别人差得太突出了。”
小劉如此評價。
沈愚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不意外,陳晖的底子太差,即使突擊訓練,那也是杯水車薪。
以那個人的性格,應該會傷心吧?
沈愚輕歎,想着明天去陳晖家裡,和對方當面談談,安慰或是鼓勵,總要有點行動。可是江恕說明天天星的人還要來一趟,讓他也過去,這下,計劃就要推後。
沈愚思考了很久,打了很多字,但即将發出去的那一瞬間,又通通删掉了。
說太多,會不會讓他多想呢?
沈愚拿不定主意,最終還是選擇簡單些,删删改改,發了這麼一句,想着等見了面,再好好和人聊聊。
一個擁抱,或許比長篇大論更能傳遞一些無法言說的感情。
沈愚糾結了一會兒,沒多久,他就被江恕逮了過去,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談。
“和你初戀有關?”
江恕:“……你不提他會死嗎?”
沈愚沒有說話,江恕扔過來一個牛皮紙袋:“這是最終的合同,你看看,沒問題的話,明天我就簽了。”
“天星那邊都談好了?”
“本來就沒多少事兒,就那姓梁的自己戲多,要不是他橫插一腳,這合同早就簽了。”
沈愚點點頭,拆開紙袋:“臨陣換将,天星那邊也挺奇怪的。先前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是離職了嗎,怎麼會突然換成梁彬?”
“梁彬是天星的太子爺,最近剛接手公司,需要做出點成績,那邊就把人換了,給他上。”
“啊?”
“啊什麼啊?說你是甩手掌櫃,你還真當上了?”江恕說着說着就氣笑了,沈愚翻開合同,仔細看了一遍,對上面的條款也表示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