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繭一路上都不老實,跟隻不樂意被抱的小狸貓一樣亂動亂踢,牧野躲閃着都被踢中了好幾下,滿眼睛隻有他那不停扭動挺翹的腰臀,氣得一巴掌打人屁股上:“能不能别亂動?!上崗第一天就因為你得罪第一軍區,哪天老子沒聲沒息讓這些當官的弄死你就高興了!”
火辣辣的痛感終于把時繭的理智從暴怒中拉了回來,但随即就是一種極度的恥辱感——
他擡起頭,一雙藍盈盈的眼睛倔強地盯着牧野,不甘心、不服氣,讓那張漂亮的臉蛋又添了幾分叛逆的生動。
“你再瞪?”
時繭順了順情緒,眼神雖還狠狠的,但聲線已經盡量平穩了:“你欺負我。餘宸也欺負我。”
牧野挑眉:“我哪兒敢呢大小姐,您可别亂說,我擔待不起啊。”
牧野沒等到這小祖宗不服氣的反駁,正納悶,就隻看到他低下頭,水一樣冰涼順直的長發從雪白光滑的後頸滑下去,把臉遮擋完全。
沒一會兒後,就看見他的肩膀在微微抽動,刻意收着的吸氣聲在周圍嘈雜的人聲裡幾不可聞。
牧野拎着時繭的手一僵,心裡咯噔一下:等、等會兒,不對吧……不會吧……
這就……這就……哭……了?
“……”
牧野眼前一黑。
他加快腳步,飛一樣奔到思過樓。都沒顧得上回應管理人員的問詢,一看到顧識雲,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忙不疊的把時繭推到他懷裡,一句話也沒敢多說轉身就走,直到離開思過樓後很久都還在為那幾聲不聲不響的抽泣而心驚肉跳。
顧識雲一頭霧水,即使那張冰塊一樣冷漠的臉依舊毫無情緒表達,也能很輕而易舉地看出他發自肺腑的疑惑。
他再一低頭,看着懷裡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呃……跟塊藍莓蛋糕似的又散發着香氣又摸起來很軟的少年,眼睛眨動的那幾下透出來的疑惑就更多了,還隐隐有一絲震驚。
距離這個生理定義上的小Alpha剛被放出禁閉室不到一個小時,他怎麼又回來了?
事實證明并不隻有顧識雲意外,那個值班的管理人員對此也納悶至極。在他們看來時繭的氣質和長相都絕對符合主流價值體系裡的乖學生定義,但誰都想不到就是這樣一個好學生居然在新生報道第一天,就創下了二進宮這種壯舉,不由得讓人探究他是不是僅僅表面乖,實際十分具有反叛精神。
牧野走得太匆忙了,在顧識雲看來簡直算得上是落荒而逃,也沒說清楚這小少年到底犯了什麼錯、這次要關多久禁閉。在經過片刻的思考後,也出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心,顧識雲把時繭帶到了自己的部長辦公室。
去的路上,冷冰冰的“機器人”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濕了一小塊的校服布料,逐漸收縮的猩紅瞳孔裡顯露出一種與之前不同的疑惑,仿佛在思考一個人類的淚腺裡,到底能不能存得下這麼多眼淚。
不過一個哭得眼睛紅紅,又默默整理好頭發衣服的小孩子,應該做不出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吧?
顧識雲知道這所軍校的教官通常不會對學員濫用私刑,但傷害時繭的事他更加無法做到,于是也隻能揣測或許是牧野的錯。
——他哭得這麼可憐,他能有什麼錯。
才第一天來軍校報道,就看起來這麼委屈。
“你還好嗎?”
冰冷的,但充滿關懷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響起。時繭擡起頭,剛被水洗過一新的藍眼睛裡帶着微微的疑問,看着顧識雲。
像隻喝着水忽然擡起頭,歪着頭觀察人類的小麋鹿。顧識雲發散地想。
“……我沒事。”
時繭轉過臉,不太自在地盯着太空金屬打造的辦公桌看。
——他不太想承認溫隅安的狗屁小海馬理論,可從二次分化之後,他幾乎就沒有遇見過一件順心如意的事,這種仿佛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在跟自己瘋狂作對的感覺,實在太壓抑、太不好受了。
時繭已經極力在控制,但有的時候,到了不得不爆發的臨界點,他也實在沒辦法控制得住。
他畢竟隻有17歲,在平均年齡200歲的聯邦人裡,是世俗意義上的孩子,也是法律條文裡白紙黑字規定的未成年人,17歲的他擁有着無可匹敵的年輕和美麗,同時也擁有着這個年紀最敏感最容易被傷到的心。
顧識雲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從裡面捧出花花綠綠的糖果,也捧起了那顆水晶一樣的心,對時繭說:“沒收來的,你要吃嗎?”
時繭在他攏起的手掌裡挑挑揀揀,找了一顆青提味道的硬糖含在嘴裡,抿開最外面那層淡甜的糖衣後,酸滋滋的味道混合着口水從舌尖彌漫整個口腔,酸得他鼻子都抽搭了好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