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校畢業年輕氣盛的Alpha們,在正式投身到保衛聯邦的戰役之前,會得到聯邦為他們準備的此生唯一的一份禮物。這群像渴望軍功一樣渴望愛情的小夥子們,在軍校和Omega學校聯合舉辦的畢業禮上,可以盡情地表現自己,努力争取Omega的青睐,獲取與他們約會的機會。
Omega們通常着白色西服出席,Alpha着校服,都會在胸口的口袋裡放上與自己信息素同源的花卉,一般稱之為“戒指”,看上誰,就會把“戒指”放入那個人的口袋。要是互相交換,就能夠進行一場浪漫的約會。如果在約會結束後有深入發展的意向,Omega們通常會給自己的約會對象一個唇貼唇的親吻,這是允許Alpha和自己繼續深入交往的信号。很多Alpha和Omega都會在這場畢業禮上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攜手走入婚姻的殿堂。
“那你需要做到年級第一才行了。”時繭後仰,雙手撐在沙發上,擡着下巴看他,半眯起的眼睛裡透着懶怠和趣意:“任何一個‘新娘學院’裡S級的Omega,都隻會接受每個軍校年級第一的畢業生提出的約會——也有的會同時接受多個。你也知道,S級Omega是唯一不必遵守聯邦一夫一妻制度的,那些基因主義者對此可是樂見其成,巴不得S級的Omega多孕育一些高等級的後代呢。”
“過激的基因主義者确實是擾亂社會治安的不穩定因素,希望你以前沒有被他們過度騷擾過。”
“你指那些我從小到大收到過的無數封淫.穢郵件、偷拍照片?綁架案也策劃過幾起。時至今日,我依舊不能理解他們對高等級的極度崇拜從何而來。”
時繭聲音平穩,隻是在叙述:“但我的養兄溫隅安——你應該也知道——第一軍校優等畢業生,陸空作戰指揮系28屆專業第一,S級Alpha。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比我和自己親哥哥待在一起的時間還長,沒有雇傭兵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亂。”
顧識雲眼神一暗:“有所耳聞。不過比起成績上的光環,他在畢業禮上的表現更加為人津津樂道。”
時繭往前傾,這是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的表現:“他幹了什麼?是不是追Omega失敗鬧笑話?”
“不。他收到了不少Omega的‘戒指’,但并沒有給出自己的,而且在畢業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離場了。聽一些留校任教的老師說,他當時給出的理由是必須要去接高中生弟弟放學。”顧識雲說着,視線落在時繭臉上。
時繭愣了一下,然後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一件事,他被溫隅安邀請去他的畢業禮,然後得到了一朵香氣幽微的蘭花。他做成了标本,放進了那本手賬裡。
原本還算放松的氣氛悄然改變,顧識雲敏銳地注意到時繭的情緒似乎有了些許微妙的、難以言喻的變化,像下雨天緩慢縮回殼裡的蝸牛,蜷起觸角,在潮濕的花壇緩慢爬行,留下一條黏膩、陰郁的痕迹。
顧識雲深深地呼吸了幾次,站起身,主動結束了今晚的交談:“宿管馬上就要查寝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時繭低低地嗯了一聲,亦步亦趨跟在顧識雲身後,偶爾擡起的眼睛裡沒有焦距,失神而毫無意義的向濃重粘稠的黑夜投去視線,像小行星逃離不開黑洞的引力那樣被吞沒。
顧識雲把時繭送到宿舍樓下,确認他進去後,才轉身離開。
經曆了糟糕的一天,時繭早已精疲力盡,靠在寝室門上怔怔許久。他沒有精力再進行任何思考,放空地盯着黑暗,連手電筒燈光照到他臉上都沒任何反應。
宿管是個Beta大叔,手電對着時繭晃了晃,催促他快進去睡覺。
時繭沒回答他,安靜地推開寝室門,沒有開燈,入目所及皆是墨水一般的黑。兩個室友早已睡下,驚雷一樣打着呼噜,他卻像沒聽見般,摸黑走到床位邊,把自己摔在堅硬的床闆上,沒一會兒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半夜,時繭被冷醒,頭暈鼻塞提不起勁,渾身上下沒有哪塊骨頭是不痛的。
時繭有點茫然地坐起來,整具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床尾柱上,出神地盯着地闆。看了一會兒後,不知道為什麼,鼻子忽然就酸了,也終于從那種失神落魄的狀态中抽身。
他想到了溫隅安。
畢業禮都可以翹掉,隻是為了按時接他放學回家的溫隅安;和出發前惡言相向,送自己來軍校報道都沒耐心的溫隅安。
居然是同一個人。
好奇怪。好奇怪。
……好奇怪。
時繭楞楞地摸着後頸那塊已經不太明顯的腺體,有點分不清家人喜歡的到底是S級Omega這個榮譽,還是一個叫時繭的人。
他在黑暗裡重重地眨了下眼睛,感覺到睫毛根好像有點濕潤。他摸出手機,想給誰打個電話,但通訊錄從頭翻到尾,從雷雨,溫隅安,時序,再到時藏鋒,又從尾翻到頭,直到手機屏幕上熒白色的光暈從刺眼到逐漸熄滅,這通電話最終也還是沒有打給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