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記憶中,也有過這樣的場景——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嘿,小子!你叫法雷爾是吧——好啦,别管叫什麼了,現在該你上場了!真正的騎士老爺們可都在那看着呢,小子,别給咱丢臉。”
法雷爾拿起腰間的劍,輕輕點了下頭。
“别這麼愁眉苦臉,高興一點——勇者怎麼能挎着個臉呢?笑起來,向那些獸人老爺們展示你的英武吧。”那個人走過來,拍拍法雷爾的肩:“放松一點——但是也不要太放松——我們都看好你。”
呼——
法雷爾嘴角抽動,露出了一個堪稱完美的微笑。
“這才對,畢竟你可是我們,命運,指定的勇者。既然是勇者,就該有勇者的樣子。好啦好啦,話不多說,到你了,那些獸人老爺們看着你呢。”
“好,我去了。”
全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臉上的微笑也是僵硬的,甚至在顫抖。法雷爾緊握着腰間的劍——假如他現在死了,屍體也會緊握這把象征“勇者”的聖劍——手指掰都掰不開,腿上如綁着兩個沙袋般沉重。
他走上了擂台。
四面全是騎士老爺,這也是應該的嘛。畢竟他現在正在預備騎士訓練營裡——聽說三個人裡就有一個能成為正式騎士呢。
法雷爾餘光掃過觀衆席——那些騎士老爺都在看着他,他必須要好好表現,才能不辜負師父對他的期望。
還有他的兩個同伴,他們一定無比期待地在某個地方注視着他,他可千萬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
他一定要成為真正的勇者,成為他們期望中的勇者大人。
法雷爾拔出劍,黑色的劍刃反射凜冽的光,讓他的心安下來——隻要這把劍還在手上,他就會是命定的勇者。
他要做的,就是順從命運,向前。
獸皮鼓擂響,宛如驚雷乍地而起,面前小山般高的對手舉起門扉般的盾牌突進。
像是堵在前方的高牆逼來,無路可進,他不可退步,因為所有人都滿含期待地看着他。
他不能後退,隻能向前。
時間似乎被放緩了,全副武裝的騎士盔甲在陽光下是那麼刺眼,幾乎要灼傷法雷爾的雙眼。
握着劍的雙手在不住地顫抖,僅僅靠着他手中的這把劍,怎麼能打敗對面這樣的存在。
有人發出尖叫:“這不公平!他根本——”
那個人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像水落入海中,無聲無息。
但他不能後退,他的父親和母親還在家,等他的好消息。他們一定會做一桌子菜,父親甚至會上山打一隻野兔,再打開一瓶之前在商隊那買的酒,慶祝他成為真正的騎士。
如果他能成拔得頭籌,父親就不用每天起早貪黑地給訓練團燒飯,母親也就不用不分日夜地縫補衣服,而妹妹——可以挺起胸膛說,她的哥哥是一位騎士!
當然啦,這一切都是他能夠勝利的美好幻想!現在他要做的事,是打敗眼前這個非人的怪物。
說實話,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對手是一個怪物。但貴客席上尊貴的騎士老爺沒有驚訝——他們早就知道這一點啦!
——沒事,就像訓練時那樣,舉起你的劍,砍下去!
——他們身形那麼巨大,肯定不如你速度快!
——你看,它沒躲過你的攻擊,可是他也沒受傷。是你力氣太小啦,又或它們的皮膚太堅硬了!
——快用出你吃奶的力氣吧,這樣才能狠狠踢它的屁股!
——再試一次吧!
别吵!
法雷爾以一種人類難以做到的姿勢,一蹬巨盾,雙腿發力,高高躍起,躲過獸人進攻同時,向它身後劈去。
“铮——”
金屬與金屬摩擦時令人牙齒發酸的聲音響徹,法雷爾臉色一變。
這怪獸的皮毛到底是多堅硬,那仿佛不是毛發,而是根根堅硬的長針。
它反應過來,旋即轉身,隻是高高舉起盾牌,向下一砸。
“嘭——”
宛如巨石砸落轟的鳴響,看不見的蜘蛛攀附于無形之上,蛛網随即向外編織擴大。
這就是絕對的力量,法雷爾有些絕望地想,是人類沒有辦法做到,無法抗衡的力量。
但就算知道又怎麼樣呢,他當然不能在這時放棄,扔下手中的劍逃跑。
畢竟,還有人用期待的視線看着他。
他可以死在上面,唯獨不能逃到下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