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綿都快要忘記上次親眼見他是什麼時候了。
最後一次見面,是大一上學期的期末。
那個時候她還是經管系的學生,還對他抱着一腔盲目又卑微的喜歡。
經管人不多,她有幸和蘇慎北同班,兩個人又來自同一所高中的,自然比别的學生更熟稔些,說的話甚至比高中三年加起來都多。
一來二去的,讓夏綿生出了一些不該有的妄想。
放寒假之前,班上有同學知道了消息,元宵節前後,蘇慎北在冀北有個比賽,便鬧着要去看他比賽,給他加油助威。
他的鐵哥們陸衡牽頭,熱熱鬧鬧的商量着到時候吃喝玩樂的行程。
俨然要把這事落定成班級團建活動的樣子。
夏綿也躲在人群裡,将期待藏在眼底,緊張的看着他,等着心底的少年回應。
蘇慎北卻懶洋洋坐的教室中間的椅子上,好像這件事和他無關似的,眼裡帶着涼薄的笑,閑閑的看着衆人。
既不點頭,也不拒絕。
京市的冬天裡,他就跟感覺不到冷一樣,隻穿了一件黑色衛衣。
寬松的領口露出一片冷白的脖頸,随着他手上轉動筆杆的動作,頸側的美人筋微微凸起,勾出誘人的幅度。
左側頸間那顆小小的痣若隐若現,性感的無以加複,讓偷偷看他的女生們抑制不住的小聲尖叫。
男□□人,引來男同學們一陣哄笑。
但事件的主人公卻不為所動,任由别人笑鬧打趣,也無動于衷。
因為他的不置可否,這件事終究是沒有成行。
失去集體的掩護,那個時候的夏綿面對他時還很膽怯,做不出一個人去看他比賽這種事,隻能帶着滿懷的遺憾回了宿舍。
沒想到,她人還沒進寝室,就收到蘇慎北的信息,隻有冷淡的兩個字,卻讓她瞬間活了過來。
他說:【下樓。】
她連書包都來不及放,興沖沖的就往宿舍樓下跑。
臨出大門,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太不矜持,破天荒的在樓下的穿衣鏡前将自己仔細的整理了一番,生怕自己有哪裡不妥。
待臉上的紅暈消散後,才将書包放在宿管阿姨那裡,裝作剛下樓的樣子,慢吞吞的走出去。
然後從蘇慎北手中接過了一張門票。
A區2号,第一排,離賽場最近的位置。
他在邀請她去看他的比賽。
後來呢?
想到這裡,夏綿的神情恍惚了一瞬,下意識的避開刻意模糊的苦澀往事,待回過神來後,才開始仔細翻找。
她隻記得一整個假期自己都在莫可名狀的興奮中度過,到了他比賽那天,她緊張的不行,于是提前去了雪場。
在冰天雪地的賽場中,擠擠挨挨的人群裡,看着那個少年如王者般展現出對項目的絕對統治能力,像一陣驕傲的疾風,迅捷的刮過賽道,把對手們遠遠的甩開。
鏡頭一直追随着他矯健的身姿,解說念到他名字時,語氣激動到誇張。
目之所及,耳之所及,全是他的身影。
巨大的直播屏幕上,奪冠的少年跳上領獎台,披着國旗朝鏡頭的方向挑眉一笑,又帥又痞又勾人,再次引動台下粉絲們的尖叫。
這一刻,他就是雪場上當之無愧的王。
台下所有人都在為他歡呼。
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中,她仰頭呆呆的看着屏幕上被記者包圍的他,心怦怦跳到失序,汗涔涔的手裡,捏着的是她精心準備的告白禮物。
她是如此渺小,竟敢鬥膽肖想太陽。
等她終于鼓足勇氣找到後台,卻看到他身邊跟着一個嬌若玫瑰的女生,懷裡抱着一束碩大的百合花,唇角勾着放松的笑,漫不經心的站在臨時訓練室裡,看起來愉悅極了。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像一根巨大的刺,冷冰冰的紮進她的心間,猝不及防又合情合理。
最終,那份滿含着她妄想的禮物還是沒有送出去。
新學期開學前,夏綿就向輔導員提交了轉專業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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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說話了?”
一大片陰影攏下來,将她整個罩住,也将她從回憶裡驚醒。
“啊?”
她嘴裡發出一聲無意義的音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瞪的渾圓,眼裡殘留着茫然和震驚。
一擡眼,卻看到蘇慎北鋒利濃密的眉毛皺起,黑漆漆的眸子裡也帶着疑惑,低頭的時候,深刻的雙眼皮彎出誘人的弧度,一雙好看的鳳眼正專注的看着她,耐心等待她的回複。
他高大的身形帶來強大的壓迫感,讓她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小步。
和他拉開距離後,輕輕的吐出之前一直憋在胸口的一口氣,這才找回了些許理智。
她好像才反應過來蘇慎北剛才說了什麼,慌亂的回答,“好久不見…”
确實好久不見,整整三年零九個月,1372天。
現在他突然出現,卻讓她不知道應該用什麼姿态去面對。
加上周遭都是人,鬧哄哄的,她的心也亂成一團,理不清自己應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也無法冷靜的思考自己的處境。
她該是恨他的,恨他曾經如此随意的玩弄過她的感情。
但内心深處,隻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卻又忍不住雀躍的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