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之前的鋪墊,金姨娘這會兒就該疑心太夫人是不是要拿她出身商家說事了。從前朝到新朝,商人的地位好像始終高不到哪去,還被扣上重利輕諾的帽子。
金姨娘點點頭:“我們金家一直是做酒樓生意的,祖上最輝煌的時候,金字号酒樓開遍了北方十三省。但到我祖父那會兒,就已經不太行了。如今我父親算是重整家業,名下一共有兩家酒樓,分别開在雲城和京城。”雲城是新皇登基前的大本營。
萬商心裡清楚,前朝吏治敗壞的那些年,隻有金字塔頂端的某些人(好比說那些世家),他們的财富在大量積累。剩下所有人的财富都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縮水。
不過萬商其實不為了打探金家的家業。
她更感興趣的是金姨娘本人。
“既然你有這樣的家學淵源,那會做生意不?”萬商滿是期待地問,“還有,你看賬本的本事怎麼樣?會打算盤嗎?”明明小學學過珠算,怎麼自己現在就不會了呢?
她娘家那樣的生意人家,也配得上用“家學淵源”這樣的詞麼?金姨娘一五一十地回答:“做生意?我應該不太行。不過賬本我會看,打算盤也會。金家做的是酒樓生意,以前能把家業做大,主要是仰仗祖上傳下來的菜譜。我在家時也學過幾道菜。”
那菜譜厚厚一本,金姨娘作為注定要外嫁的女孩,隻學過一些小菜和三道重要的大菜。而這已經很好了。要知道在很多手藝人家,女孩是絕對不能碰觸祖業的。
至于生意經,金姨娘一點都沒學過,連怎麼經營酒樓都不知道。不過她那一手算盤打得非常好。她甚至能兩隻手同時開工,一隻手負責計算,另一隻手負責驗算。
萬商非常滿意。
會看這時代的賬本且精通算盤,這妥妥的查賬人才啊!
把這樣的人才圈在汀蘭院裡做衣服簡直就是珠沉滄海!
萬商越發親切了:“算盤說難不難、說易不易,但想要學到兩隻手同時開工的程度,那絕對非常難。我稱你是百裡挑一甚至是千裡挑一的人才,一點都不誇張吧?”
金姨娘:“???”
從小到大從沒被人這麼誇獎過!她甚至疑心自己聽錯了。
是,她确實從很多人那裡得到過肯定。祖父母肯定了她的乖巧,父母肯定了她的孝順,哥哥肯定她的機靈,先侯爺肯定了她的知情識趣……但是從來沒有人站在一種完全抛開了性别符号的角度肯定她的本事,好似她真的能憑着打算盤來安身立命。
金姨娘下意識反握住了萬商的手。
這一刻,其實她内心是茫然的,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抓住什麼。
但總歸,她握住了太夫人的手,就聽太夫人說:“你年少學算盤時肯定吃過不少苦吧,好不容易練出來的本事,咱絕對不能浪費了。否則我睡夢裡都要恨醒過來。 ”
府裡管事的賬是查得差不多了,但還有府外的那些鋪子掌櫃等着查呢!
皇宮中。
皇上吩咐下來,詹權雖本能領命,心裡卻有些茫然,姑表親、姨表親真會生出殘疾和天生愚癡的孩子?為何之前從未聽說?當初娘似乎動過心思要替三弟娶表妹?
皇上的語氣中竟有幾分和藹:“關乎大皇子的親事,外頭有些流言。好在府上太夫人頗有見識,特意叫嬷嬷傳了話。你若有什麼不明白,不若回府請教下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