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人合力,還怕擒不下你們當中一人?”
芳亭北左右看看,看中了李無疏:“這個年紀最小,修為應當最差。”
李無疏:“?”
不待他抗議,兩柄長劍挾着寒芒左右攻來。李無疏向後仰倒,手掌一拍馬背,翻身躍下,兩位女道默契天成,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橫劈而來,他要想躲開,非得錯身跌倒不可,然而他橫身躍起,以身為軸原地旋了一圈,兩人皆劈了個空。
芳亭北不由贊道:“好身法。上一次見到這麼俊的功夫,還是上一次。”
李刻霜想要上前幫忙,被李無疏一腳踢開。
“别添亂!”
“你就站這看嗎?”李刻霜吼阮柒。
阮柒不明所以,想了想,道:“兩位判斷有誤,李公子雖年少,在我三人當中,卻屬實力最強。”
李刻霜:“我是讓你動手,不是讓你點評。”
李無疏聽到這番評價,很是訝然。
雖然他李無疏乃是一名無惡不作人人聞之變色的大魔王,但是現在的他才十五歲而已,盡管遍識天下武學,卻還處于紙上談兵的階段。而且他并沒有和阮柒走過招,隻是見過阮柒動手。
憑阮柒的武學路數和掌控時空的奇詭能力,他還真不太可能打得過。而阮柒卻說他實力最強,簡直讓他老臉一紅。
誰知他走了個神的功夫,就被恨朱顔捅破了衣襟。
“還不拔劍?”
李無疏漲紅了臉道:“我不打女人!”他左閃右避,拿劍鞘擋了數劍。
恨朱顔和芳亭北對視一眼,同時擡手,袖中各自射出一道白绫,那白绫遊走自如,捆粽子一般,迅速将李無疏裹了數圈。
李無疏:“?”
未待他反應過來,兩人已經禦劍而起。
李無疏蕩秋千一樣墜在下面,隻聽風中傳來芳亭北不溫不火的聲音:“貧道也不打男人,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紅塵擾人,浮華纏身,逃不去,堪不破。我等凡夫俗子道心不純,往往被逼着,變成自己厭惡的模樣。”
李無疏腦中一瞬間閃過懸賞榜首的那張面目陰沉的畫像,薄情寡義,罔顧人命,不就是自己憎惡的模樣?他又想到不凍泉那些烏合之衆,口稱道義,卻行自利之事,若世人皆是如此,那面目可憎的,究竟是自己,還是這個凡塵?
恨朱顔道:“廢言!跟他說這麼多做什麼?”
“诶,廢言也非一無是處。書上說,說話多寡可能關乎壽命長短,隻要能講一百年的話,就可以活到一百歲。”
李無疏被白绫吊着,苦不堪言:“你們為什麼隻抓我一個?你們宗主讓你們來拿人,你确定要拿的是我?”
芳亭北道:“代宗主說,誰出頭抓誰。若是剛才你沒吱聲……”
“那你們就不會抓我?”
她接着道:“那吱聲的就不是你。”
“……”
李無疏被帶到一處冰牢關了起來。
現在是六月,天心宗居然冰封千裡,越靠近宗門,越寒氣逼人。紅牆黛瓦下積了一尺來深的雪,尖尖的冰棱子墜到垂髫小兒都能夠到的地方。宗門百多間錦繡樓閣像是被雪塵封,寂寥無聲。這群建築面朝一汪大湖,望不到邊際,想必便是聞名天下的天心湖,現下已經裡裡外外凍成了冰。
芳亭北把李無疏關在冰牢最裡面的一個小隔間裡,一路走來,一整排都關滿了人,有男有女,各配單間,有些像是道門中人,有些像是富家公子,他旁邊的隔間裡居然是一名妙齡少女。
李無疏道:“這都是因偷渡被抓的嗎?”
“這裡隻有你是因偷渡被抓的。”芳亭北指了指靠外牢房中的男男女女,“那些是貪圖宗主地位與美色的淫賊。”
李無疏瞧了瞧旁邊的少女:“那她呢?”
“調戲良家少男。”
少女聽了,眼淚汪汪道:“我沒有!我隻是誇了他頭發好看,他便要我與他成親。我不願意,他便告到天心宗,把我抓了。”
“若無提親之意,豈能對男子外貌妄加品評,傳出去壞了男子名節,可就不好娶妻了。”芳亭北說着,歎了口氣,“你若當真無辜,待審完之後,自會放了你。莊稼都凍壞了,養不起這許多人。”
少女苦着臉:“前面還排着這麼多人,要審完他們才輪得到我。我這麼久不回去,我哥一定會生氣的。”
李無疏心裡咯噔一聲,他以為被抓了就能見到代宗主,結果居然還要排隊,早知如此,他半路就跑掉了。
“師姐,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代宗主?”
芳亭北指了指窗外:“看到那邊鐘樓的鐘了嗎?等到它敲十下……”
“敲十下我就能見到代宗主了?”
芳亭北看了看他,接着道:“就是酉時了。”
“……”
芳亭北走了。
少女抱着膝蓋坐在牆角,弱小可憐又無助。她雖然身陷囹圄,但衣裙整潔,面目清秀可人,一左一右梳着兩髻,飾以金玉珠钗,不似尋常人家的姑娘。
李無疏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李無疏。
“小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拂曉的星星一樣,唔……我這麼說,你不會逼我同你成親吧?”
李無疏道:“不會。我們那兒和天心宗風俗不同。”
“是啊,我的家鄉也沒‘男子名節’這種說法。天心宗的男人和女人們都好可怕。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李無疏。你呢?”
話音剛落,李無疏就感到數十道視線投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