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降看看她,再看看頭發花白樂呵呵看着他們的老媪,默默把木椟合上,鄭重道:“老人家的好意,我就收下了。”
攤主點頭,拉起長生的手放在庭降手上,語重心長道:“你們可要好好的呀。”
長生微微側頭,手上的溫度是庭降的,溫暖結實,從來沒有這麼真實過,她猶豫了,緩緩将手縮回來。似乎是覺察到了她微小的動作,庭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她去看他,小聲道:“人多,别這麼。”
他不放開,信誓旦旦:“夫妻之間,本當如此。”
她給他說的有些惱,慌忙站起來,嘀咕:“哪裡還有點樣子?”她心裡急得慌,覺得尴尬,翹首去尋春枝,抱怨着,“買個糖果蘸罷了,怎麼去了這麼久的?”
春枝在人群裡擠來擠去,好不容易才擠過來,見着長生一臉焦急的樣子,笑着把糖果蘸遞給她,“本來選好的,被别人搶走了,隻能重新再做一個,也是稀奇了,姑娘,你說一個男子怎麼好意思搶别人的果蘸呢?這年頭還真有如此不要臉的人哩。”
她接過糖果蘸,拉着春枝便走,“咱們出來是有正事的,你可千萬别同人起沖突才好。”
春枝說是,“姑娘,方才我打聽着一件事兒,和三表小姐有關的。”
她把果球填進嘴裡,嗡哝着問春枝,“怎麼了麼?”
春枝點點頭,“那邊有幾個泗水來的,正說起莊上有戶人家娶親,新娘子還是個沒長開的。奴婢就随口問了句,他們說新娘子姓王,是長安城裡頭的大戶,還說孫秀才是攀上高枝了,往後有了孩子就到長安城嶽丈門上訛筆錢。奴婢聽着那就是表小姐沒錯了,表小姐也真真是出了虎穴又撞進狼窩裡。我瞧着既是這樣一戶人家,隻怕咱們輕易帶不走人了。”
她把果核吐出來,撫撫眉眼,說,“春枝,咱們不能等着了,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能懂什麼?”她橫了心,覺得不能輕饒了這戶人家,心裡嘀咕這還是個秀才哩,聖賢書倒都讀進狗肚子裡去了。她說,“現在隻盼着菩薩真人保佑,千萬别叫表妹妹失了身子,咱在這幹等着可不行了,得同東來說一聲,今兒晚上三更天就動身,撇了車騎馬輕裝上路,也能快着些趕過去。”
春枝看看後頭跟着的庭降,小聲道:“可,姑娘,官家怎麼辦?”
她駐足,回頭看看被人群越擠越遠的庭降,無奈道:“我的事是我的事兒,我還沒蠢到事事要人跟着收拾爛攤子的那個地步,官家是日理萬機的人,就不要勞煩他大駕了罷。”
春枝試探着表述自己的想法,“姑娘,總這麼拒官家千裡之外好麼?奴婢身份低微,本不該這樣說話的,但是您瞧,官家滿心滿眼裡都是您不是?奴婢都不知道姑娘你到底是為何。”
她說,“有些事情你不懂,你看着他滿心滿意裡都是我,怎麼知道不是他騙了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又騙了你?我最知道他的,巧舌如簧的人哪有什麼專情。你不懂,我是在給自己留退路,我的命可值錢的了。”
春枝搖頭,欲言又止。
人擠着人往前走,腳也由不得自己指揮,兩個人說着話就給一股腦兒擠進白雲觀去了。
和衆多道觀不同,白雲觀是紅牆黑瓦,一般道觀一進門就能看到供奉的大香爐,這裡卻不是,偌大的院子一眼望去除了當中青石闆上畫的偌大的陰陽太極圖,空蕩蕩的。她本來還以為道觀裡面人比外頭多,沒想壓根不是,稀稀落落幾個人,連搖簽打卦的竟也沒有。她有些疑惑,拉住個知客問道:“道長,為何觀内卻沒有幾個人?”
知客單掌作揖,回道:“今日齋醮,祖師爺和衆位師兄弟們在後山,并不見客。女施主如需進香可前往三清殿,晃簽便往元辰寶殿。”
長生謝過知客,轉而往三清殿去,擡腳走出不過十多步,聽見一陣刀劍相撞的嘈雜聲音,心道:道家清淨之地,什麼人居然在道觀裡動起兵器來了?
她轉而回頭去看,卻被春枝一把抓起手,扯着她躲在幾個道士身後去了,她扶着春枝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錯愕道:“他們是誰?春枝,快護駕啊,他們人多勢衆,他會受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