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剛才不小心掙開了手指頭上的血口子，血染紅了綁數枝的白布，在月光下那幾抹殷紅顯得有些妖豔。

春枝捧衣裳回來，給她穿衣裳的時候看到她的手指在滴血，立時黑了臉，“姑娘，奴婢看出來了，您真是不怕疼的。”一邊說着氣話，一邊幫她包手指頭，“趕明兒幹脆泡一盆鹽水來給您洗傷口得了。”

“嗳，最毒婦人心啊，你不心疼我還想着拿鹽水來铩我，沒良心。”長生啧啧抱怨，由着她給自己包血口子，等包好了手指，換上衙差的衣裳，她才拉着春枝往外頭去。

有了這身行頭，混出府衙簡直易如反掌，壓根沒有人懷疑他們，字識和兩個認路的衙差帶着幾十個錦衣衛打最前頭走，她們倆就和其他幾個衙差跟在最後頭，走在她們前邊的衙差忽然回頭看兩眼，壓聲問道，“兩個小兄弟，我在班房沒見過你們，你們是在哪裡當值的？”

春枝忙應和，“我們是今天剛調過來的。”

“剛調過來的？”五大三粗的衙差摸後腦勺，“沒聽說今天有調過來的人啊？”說着去戳旁邊瘦些的衙差，問道：“王保，今天有調過來的新衙差嗎？”

長生和春枝都暗暗捏着把汗，心道這人還較上真了是怎麼着？

叫王保的衙差回頭看她們一眼，“哦，前兩天李頭兒說他親戚家有兩個男孩子剛成人，要扔衙班來學學本事的。”他忽然問長生，“你們是李頭兒親戚家的李栓和奎柱對吧？”

長生本來還有點慌，這會兒踏實了，忙不疊點頭，“是是，我是李栓。”

春枝嘴角抽了一下，她家姑娘還真是給台階就下，這輩子春枝都沒想過有一天她就變成奎柱了，慢吞吞接話，“他是我哥，我叫奎柱。”

王保樂呵呵的笑，“好小子，挺幸運的，第一天來就能跟着錦衣衛千戶辦案子，一會都好好表現。”

“嗳。”

“嗳。”

長生和春枝異口同聲的答應着。

顯然這個王保是個話痨子，壓根就沒打算住腔，邊走邊找話說，“聽說是要找長安城大官家的公子，你說也沒個畫像也沒個模樣，叫咱們怎麼找去？”說罷那胳膊肘子捅捅旁邊五大三粗的衙差，“是吧趙六？”

趙六嗯一聲，粗聲粗氣道，“不是說那個沈什麼的是和聖人一起進劉家莊的？劉家莊整個村的人都抓起來了，也沒找到，要我說這人還能活着？玄。”

“也是。”王保疾走兩步跟上前邊，招呼長生和春枝，“李栓、奎柱，快點跟上，别落了單。”

長生聽他們說沈修瑾可能已經沒命了，腦子亂成一鍋粥，心裡一直在告訴自己，不會的，沈修瑾一定還活着，一定還活着。

夜越來越深，路也越走越長，他們沿途經過好幾個村子，用最笨的法子挨家挨戶的問，墳地、池塘，但凡是可能埋死人或是停放屍體的地方，都不放過，五更梆子響了三趟，仍然是一無所獲，沈修瑾就像是憑空消失了般，好像沒這個人。

天大亮的時候，他們已經圍着附近幾個村子盤查數十遍，長生都快急哭了，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才更叫人心裡沒底，長生隻覺得又餓又困又累快撐不住了，忽然前邊躁動起來，有衙差大喊着，“快過來看，這裡好像有人。”

長生身子一震，跟着就往前方跑，口中急急喊着二哥。

偌大的野池塘，周圍全是沙泥和石塊，稍有不慎就可能跌進去淹死，春枝趕緊跟上去扶着她，讓她慢着點。

兩個人跑到人堆裡，扒着往前擠，幾個衙差卻把她們攔住，說仵作正在驗屍，不能過去。

驗屍？長生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昏死過去。

還是春枝更清醒些，問了下衙差死屍的容貌，穿着什麼衣物，衣物上可有佩飾什麼的。

衙差往後瞧一眼，道：“國字臉，彎眉薄唇，穿着灰粗麻衣，看上去是個秀才，該是窮人家的，沒有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