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中間過道的柔嫔來不及退回桌案,隻匆忙往後退了兩步便趕緊行禮,行的還是跪拜大禮,她将頭深深埋了下去。
自如起身,在桌案旁緩緩行了個禮的姜雯,隻是額頭往下一點,眼睛向下,規規矩矩不四處亂瞟。
待皇帝命衆人平身,姜雯才眼睛一擡,瞧向方才氣勢洶洶向自己走來的柔嫔。
她方才在過道側邊行禮,按理說是很矚目的位置,可帝後徑直略過她,未過問一句。
而帝後的态度,和她方才行禮時的低姿态,已經引起周圍人嘲笑的譏諷。
“難怪是小家子出來的,行個禮都畏畏縮縮。”
“呵,還以為多有本事呢,敢和姜府硬剛,結果帝後瞧都未瞧她一眼的。”
柔嫔不聾,自是将這些閑言聽入了耳,可她起身後,轉身微微擡頭朝高位龍椅上瞟了眼,頭擡得太低,甚至未看清龍椅之上哪位的臉,僅瞧見了那椅子上一身玄衣的遊龍紋衣擺,她便已經底下了頭,不敢再擡。
默默退回桌案,端正坐好。
柔嫔和秦施琉一時都不在言語,默默低着頭坐在桌案上,對周圍充耳不聞,似是早已習慣這般場景。
對方不準備再招惹,姜雯等人也不是個好惹事的,自然不再搭理,
他們方才與姜家幾人的沖突,恍若過眼雲煙,僅起了個頭,未掀起半點波瀾。
“倒是兩位審時度勢,能進能退的主,”姜雯嘴裡喃喃,目光擡頭瞧向龍椅之上那人。
秦澤安長的與他不太像,反而更像皇後娘娘。
可秦澤安那雙眼睛,卻是像極了皇帝。
丹鳳眼,瞳仁是幽深不見底的黑。
瞧不清情緒,又能使人陷入漩渦。
那龍椅上的人腦袋微偏,視線與姜雯對上。
姜雯尴尬的笑了一下,可他眼瞳緊縮,迅速移開了眼睛。
姜雯以為自己眼花了,可再瞧時,皇帝已經移開了視線。
“錦繡,”姜雯輕喚一聲,侍候在旁的錦繡立即俯身側耳。
姜雯剛想問問錦繡有沒有看清陛下的奇怪表情,高位之上的皇後娘娘卻開了口,喚姜雯過去。
姜雯心下一緊,但人已經站起了身,目光下意識瞟向旁邊桌案的爹娘。
瞧見娘親微點了點頭,以示安心後,姜雯才走出桌案,向上位走去。
“姜雯,參見皇後娘娘。”
姜雯走到階梯前面,恭敬給皇後行了個禮。
皇後坐在高位,低頭瞧着行禮的姜雯,嘴角露出笑意,“雯兒自出宮給澤安往生祈福後,本宮就再未見過你,今日便坐本宮身邊來吧,讓本宮仔細瞧瞧。”
皇後一發話,一旁的小太監目光立即瞧向皇帝,見皇帝沉默着未發表意見,才迅速下去支人搬了張矮凳,放在皇後側面。
“兒臣遵命,”姜雯起身一提裙擺,擡腿走上階梯,待行至皇後桌前,姜雯又喚道:“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皇後語氣微不悅,瞧向姜雯時卻帶着笑意。
姜雯立即明白過來,破不好意思的喚了一聲:“母後。”
皇後這才滿意,“嗯,坐我身邊來。”
得了準信,姜雯才敢小心翼翼上前,往皇後娘娘身邊的座位坐。
待坐在位置上,瞧向不過才九階的階梯下方,卻能将近前幾位位高權重者居高臨下瞧的真真切切。
他們察覺到姜雯的目光,皆對坐于上位的姜雯笑臉相迎。
姜雯看向爹娘那處,向他們略一點頭,示意安心。
然而目光回撤時,下頭有人向吳丞相敬酒,姜雯目光一頓,定格在下方哪位留着山羊胡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身上。
哪位,就是吳丞相吳柳!
一位宗正杯舉着酒,走到吳柳面前,姿态極進謙卑恭維道:“吳丞相今日瞧着可真是榮光滿面,意氣風發呐,不知近日有何喜事,可否容下官敬您一杯讨個喜氣。”
“我有何喜,不過是今日皇上五十大壽,本相自是歡喜,張宗正要讨喜,也該向陛下讨喜才是。”
吳柳此話說的謙遜,面對一直站着遞來酒杯的張宗正卻一直未有回應,手裡把玩着酒杯,笑的溫和。
張宗正見此尴尬的收回酒杯,知道自己是讨了個沒趣了,灰溜溜下行回了自己位置。
瞧着那精神頭破足的山羊胡吳柳,姜雯眼睛一眯,對此人很是不喜。
“這柔嫔原算本分的,可如今得了吳氏的勢,倒是嚣張起來了,也不想想自己那關系與吳氏差了十萬八千裡,居然被自家姊妹進宮親近了一番,腦子就開始糊塗了,什麼位置都敢想!”皇後在側旁低聲喃喃了一句。
姜雯立即回神,看向皇後。
皇後補充道:“十六那事,本宮知曉了,今日讓你受了委屈了。”
姜雯還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未想皇後會提起。
姜雯搖了搖頭,“我無礙。”
皇後伸手拉過姜雯的手,握在掌心,“你安心,即便澤安不在宮中,但這宮中,任誰也奪不走他的位置。”
皇後附耳在姜雯耳側,語義隐晦的提及了宮中對太子之位的态度。
姜雯眼睛微顫,皇後竟在這宴席之上就這般大膽的将此事說了出來,此意不僅涵蓋宮中對秦澤安的看重,更表示着秦澤安現在還活着。
姜雯眼睛迅速掃了周圍一圈,見無人緊盯着皇後這方,姜雯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