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已至,金黃之色早已攀上草木,林下藤草半黃半綠,附着的露水映着朝霞的光芒,讓藤草的葉片格外鮮亮。
大青牛大搖大擺地從藤草叢闖過去,細密的露珠簌簌掉落,陶椿跟在後面要小心地避開抽過來的枝桠,還要留心地上橫亘的樹根,這使得她行走格外費力。
墜在後面的呼吸聲愈發急促,邬常安回頭看一眼,踩着牛蹄印走的女鬼實在狼狽,紅嫁衣的裙擺高高提起,紅襯褲的褲腿沾了露水又沾了灰土和殘葉,紅繡鞋也變得髒污,落地的腿腳一跄一跄,看樣子是快走不動了。他很是納悶,這個女鬼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她是附了人身懼怕太陽沒了法力還是僞裝太過?
邬常安扭過頭繼續趕路,對此不聞不問,打算再觀察觀察。
陶椿拽根藤蔓把裙擺紮起來塞進腰帶裡,她騰出手撿根樹枝拄着,另一隻手時不時拽着路旁的枝蔓借個力,就這樣悶着頭跟着牛屁股走。
太陽越升越高,地上鋪滿斑駁的日暈,林間光芒大盛,彌漫的霧氣在不知不覺間消散幹淨。
“歇一歇。”陶椿扶着樹停下腳步,她佝着腰大口大口喘氣,這個身體太虛了,還沒走到一個時辰,她就要累暈過去了。
打頭走的一人一牛停下來,邬常安小跑幾步拐過來,他隔着幾步遠盯着累得擡不起頭的人,心想這個女鬼好像沒什麼本事。
“你走不動了?”他問。
“嗯。”陶椿順着樹幹滑坐下去,她捶着火辣辣的胸腔說:“我歇一會兒。”
“按你這速度,我們再走四天都不一定能走到惠陵。”邬常安看向大青牛,說:“你騎牛身上,等路不好走了你再下來。”
“行。”
陶椿爬起來,她往前看,有鳥飛過,身姿輕盈得讓她羨慕。
等她騎上牛背,邬常安牽着牛鼻繩繼續趕路,他背着弓箭走在前,手裡還拿着探路的棍子。
陶椿趴在牛背上歇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子,她解開紮裙擺的藤蔓,用藤蔓把散落的頭發打結束起來。
“一紅一粉兩個包袱是我的?還有嗎?”她打算等會兒換身衣裳,穿着長裙在山裡行走太累贅了。
“就那兩個。”
兩個包袱裡裝的都是衣物,一包冬天的棉衣,一包是日常穿的舊衣舊鞋,陶椿回憶了下,原主零碎的小什物都落下了,看樣子給她收拾行李的人很是迫切把她送走。也是,臨走時鬧那一出着實給養了她九年的姨母添麻煩,九年恩情化作仇。
陶椿摸了摸手上唯一的細金镯,她摘下來放進包袱裡。
“你在這兒等着——”
邬常安丢開繩子背着弓箭迅速跑開。
陶椿隻來得及看個背影,也不清楚他是看見了什麼。她探着頭循着他追過去的方向望去,草叢在動,動靜不算大,應該不是要命的野物。
牛走去吃草,陶椿翻身滑下牛背,她快速脫下身上的嫁衣,繁瑣的裙子丢開套上褲子,脫上衣的時候聽到腳步聲靠近,她微微矮下身,借牛擋着套上窄袖外褂。
邬常安靠近沒看見人,但看見牛蹄旁散落的一灘衣裳,他慢下腳步,等人從牛身後走出來,他才提着錦雞靠近。
“你是去攆雞了?”陶椿抖掉紅嫁衣上黏的樹葉,折了幾下塞進包袱裡。
邬常安快速掃一眼,說:“沒鮮亮的衣裳了?嫩綠色的褂子在山裡不顯眼,你要是在山裡走岔路,我可尋不到你。”
說罷就想打嘴,女鬼再沒本事也不至于在山裡迷路。
陶椿朝他身上瞄兩眼,她從包袱裡又拿出一件鵝黃的褙子套上,束發的藤蔓換成大紅的腰帶。
邬常安丢下兩隻還在滴血的錦雞,他從牛背上拿把砍刀割草,清理出一片空地又去撿枯枝落葉。
陶椿看了看牛背上挂的鐵鍋,問:“這兩隻雞是烤還是煮?我去找水。”
“煮。”
“那我去找水。”
邬常安直起身,他看她拿走他的弓箭,忙出聲制止:“你會用弓箭?”
陶椿猶豫着沒回答,原主不會,但她會一點。
“你估計都拉不開弓,你拿弓箭做什麼?給我拿來,别弄壞了。”邬常安擔心她會朝他放箭。
陶椿回頭一笑,她搖頭說:“不行,我得防着你丢下我跑了。”
邬常安:……
陶椿背着弓箭快步跑了,邬常安歎一聲,他不想鬧得太難看,隻得轉回去生火。
火升起來,他拎着雞腿用火燒雞毛,錦雞的個頭還沒鴿子的個頭大,火苗一蹿,整隻雞就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