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沐子當然不肯被抱。
她不是大麻袋,也不是老太太,怎麼說也處于最具體能的年齡群體,有人稍幫幫忙的話,自己肯定也是能下去的。
于是在鄧昀調侃的目光裡,她悶聲放下提着的羽絨服衣擺、收回準備騎到窗台上的腿:“那你再等我一下。”
說完,窗簾“唰”地又拉上了。
再露面時,她已經換成短款羽絨服。
手套沒換,這副連指手套是爸爸給買的手工針織手套,裡面加過長毛絨,很保暖。
可能翻窗、翻牆動作上不會很靈活,但厚厚的材質可以護住手。
幸好她家裡住的是緊湊型小别墅,層高較低。當初裝修時,許沐子的爸媽還因為層高低不适合裝華麗的水晶吊燈郁悶過。
在鄧昀的幫助下,許沐子慢是慢了些,也還是順利地從庭院牆翻出來。
她被他護着,深呼吸,松開緊握在護欄上的手,跳落到院外的水泥地面。
許沐子回頭看看自己黑着燈的卧室,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
老實說,她其實興奮得無以複加,整個人都在輕輕發抖。
“原來也不難......”
鄧昀在旁邊給許沐子比了個拇指,問:“喝過酒麼?”
“小時候嘗過一口啤酒泡沫,能算麼?”
“不能算吧。對酒精過敏?”
許沐子搖頭:“沒有,我去醫院測過,過敏原裡沒有酒精類。”
“隻是對蝦過敏?”
許沐子想起鄧昀幫自己催吐的那次,忽然間有些不好意思,盯着地上被路燈拉長的一雙影子,舉了幾個例子:“還有蟹類,菠蘿,猕猴桃......”
她沒有問去哪裡喝酒,也沒有問怎麼去。就這樣邊說着自己的過敏食物,邊拍着衣服褲子上蹭到的灰塵,跟在他身邊。
不遠處路邊停放着一輛黑色轎車,直到鄧昀繞過車頭,許沐子也跟着走到駕駛位車門前。
她才聽見他疑惑地問:“怎麼,你想開?”
“......這是你的車?”
“嗯,上車吧。”
“哦。”
她又繞着車頭走回去,坐進車裡。
鄧昀有車這件事,許沐子完全沒有聽到爸媽提起過,挺擔心地問:“你什麼時候拿的駕照?”
“昨天。”
許沐子剛扣好安全帶,慌張地轉頭,看見鄧昀唇角勾着可疑的弧度,馬上就反應過來,這人是騙她玩的。
心裡的吐槽密密麻麻擠滿胸腔,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吐槽壓回去。
鄧昀卻笑着:“跟心裡罵我呢?”
“那你為什麼總不正經。”
“嘶,我哪不正經?”
許沐子沒回答。
心說:你都笑我兩次了,别以為我不知道。
窗外夜空挂了半輪明月,幾顆星子間,有一架飛機慢慢飛過。
車子開出别墅區。
鄧昀問許沐子:“心情好些了?”
“嗯。”
“既然酒精不過敏,帶你去酒吧坐坐。”
許沐子叛逆總缺些臨門一腳的勇氣,像在墨伽洛斯靶場裡下定決心選滑膛槍之前那樣,她開始糾結:“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酒精過敏,不能喝酒,你打算怎麼辦?”
“換一家能喝到無酒精的小甜水的酒吧。”
許沐子覺得鄧昀人挺好。
她在心裡暗下決定,哪怕他待會兒喝完酒,醉成晚飯時兩家長輩們那些樣子:走路東倒西歪、說胡話、渾身酒氣......
她也一定會念着他肯帶她出來的恩情,打車送他回家的。
街道寂靜,車子裡開着空調暖風,很熱。
鄧昀把車慢慢刹停在紅燈路口:“還有一段路程時間,要不要把手套、帽子摘掉?”
沒有長輩們在,鄧昀身上那種萬事無所謂的氣質完全展露出來。
許沐子沒和鄧昀這類人獨處過。
總覺得比起他類似“什麼都豁得出去”“叛逆賽道老手”的感覺,自己才像是學傻了的呆頭鵝。
她不滿地解釋幾句,說自己戴手套是剛才為了在翻窗戶、跳牆時護手的。
“你聽說過舞蹈家和鋼琴家給自己的手上巨額保險吧?”
“聽過。”
“我彈琴,所以也要保護手的。”
“保護得對。”
是好話,可是這話從鄧昀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覺得奇怪。
許沐子認為,很有必要讓她這位叛逆者聯盟的同謀知道,自己也是有些小心機的。
她告訴鄧昀,出來前,她在卧室門上貼了紙條留言,告訴家人她失眠到淩晨才睡着,早飯不用叫她吃,貼完還反鎖了房門。
鄧昀問了句:“早飯不用叫你?”
“對啊。”
許沐子有點小得意地說,至少在明天午飯前,都不會有人知道她其實沒在房間裡。
鄧昀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在笑。
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人笑起來是蠻帥氣的,束貝含犀,有點灑脫勁兒。
但許沐子此刻面無表情。
他第三次笑她了。
她想,還是算了,如果他喝醉的話,就把他丢在路邊吧。
鄧昀偏頭看過許沐子一眼,又開始笑。
他說:“許沐子,你這個人真的特别有意思。”
“你在挖苦我嗎?”
“沒有,我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