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說:“好的。”
電話挂斷後,張渺無奈搖搖頭,問:“需要我去拿嗎?”
“沒關系,總要見面的。”林從沚說,“手機幫你放這裡面了。”
“行。”張渺點頭,看着左邊後視鏡變道過去,等一個左轉紅燈。她發現林從沚有點緊張,他在副駕駛窩着,撚着自己指尖,眼睛直勾勾盯着前路。
張渺說:“别緊張嘛,都五年了,五年再多一年高中都來兩遍了。”
“還好。”林從沚說,“隻是稍微有點累。”
他确實連續工作太長時間。因為郊區畫廊效益不好,他又不想真的一年不到關門大吉,所以林從沚在市裡的畫室裡還有一份帶班老師的工作,藝考美術班。
張渺點點頭,忽然想起件事兒,逗他:“嗳,你一會兒拿到手機,記得檢查一下手機殼裡塞的一百塊還在不在。”
“……”林從沚反應了一下,“噗。”笑了,越想越好笑,笑了好一陣兒。
他這人笑點比較奇怪,他笑得差點咳嗽了才緩過來,說:“蕭經聞還能圖我那一百塊?”
“那~不好說嗷!”張渺假意誇張道,“這幾年經濟不好,他們Gleam股價年初跟着大盤一塊兒跌,也就家底子厚!”
林從沚又被她逗笑了,這麼一來二去,輕松了許多。不過要真說蕭經聞貪圖他手機殼裡的一百塊現金,那也太離譜。
不多時,車原路開回地下停車場,張渺停好車後最後問他:“說真的,自己去沒問題吧?”
“沒問題。”林從沚解開安全帶,下車了。
電梯從負2層到1層很快,門開後,林從沚調整了一下呼吸,邁步走出去。
Gleam一樓大廳留着一半頂燈,蕭經聞單手揣在褲兜,站姿很随意,看着手機。他站在前台旁邊,沒有倚靠那個前台桌。餘光看到林從沚走過來,他收起手機,站直。
這次,雙方身邊都沒有閑雜人士,一對一。
林從沚擡眸看他,五年來蕭經聞長相沒什麼變化,眉眼間添了些成熟冷峻。蕭經聞也在看他,青年神清骨秀,眼睫纖長,深瞳色,很容易吸引别人看向他雙眼。
蕭經聞從另一邊西裝褲口袋裡掏出他手機,遞過去:“好像快沒電了。”
“喔。”林從沚接過來,“謝謝。”
按理說,到這裡就差不多了。但他們不是什麼世仇,沒理由裝作陌生人拿了東西說句謝謝就走,搞得蕭經聞像個同城送。
手機上還有蕭經聞的餘溫。他說完謝謝又笑了下,就是不知道自己這個笑有沒有很詭異,畢竟太久沒睡覺,精神面貌堪憂。
相比之下,蕭經聞更自然,他點點頭:“不客氣,你助理呢?”
“她在車庫等我。”
“我還是想問問,為什麼臨時決定換下《高僧》?”蕭經聞看着他。
到這裡,林從沚斂起神色,他換了隻手拿手機,也換了個目光,重新看向蕭經聞,說:“今天傍晚過來的時候,我們在電梯門口遇到,我助理過于直白,脫口而出說了《高僧》是我畫的。而挑選拍品全員匿名,我認為她的行為幹擾到了競選,所以換了另一幅畫。”
“我不是評委。”蕭經聞說。
“但你是相關人員。”林從沚天衣無縫,“這對競選而言不公平。”
短暫沉默地對視裡,沒有人讓步。
他知道張渺當時可能沖動了,也知道蕭經聞并不參與評選,但林從沚對自己的一切保有底線,堅守自己的原則。
“我明白了。”蕭經聞點頭,“抱歉。”
“你…你不需要道歉,是我助理嘴太快。”林從沚回避了一下他視線,“總之,謝謝你幫我拿着手機,我就先走了。”
“好的,合作愉快,林老師。”蕭經聞伸手。
蕭經聞的公事公辦讓他沒有拒絕握手的正當理由,他也剛剛修剪過頭發,眼睛沒法再躲在劉海後面,右手在身側屈張了下,來緩解寒意——他們公司的新風系統溫度有些低。
蕭經聞的手幹燥溫暖,握住的時候反而是林從沚有些貪婪。
“合作愉快,蕭總。”他微笑着說。
“請吧。”蕭經聞比手向電梯通道。
然而大約是因為過來的路上張渺開玩笑的那句‘記得檢查一下你手機殼裡的一百塊’,此時如魔音繞耳。林從沚邊往電梯走,還真的鬼使神差地拆下了手機殼……
沒想到的是,蕭經聞跟了上來。
林從沚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走到電梯門口,幹淨的電梯門反光映出兩個西裝筆挺的人。
他一頓一停地很機械地扭過頭,蕭經聞正故意用‘我圖你這一百塊嗎’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林從沚無助得要命,他手上還捏着手機殼的一角,粉色的百元紙币悠閑地被夾在中間,“我……我可以解釋的。”
蕭經聞點頭,認真地看着他,沒有玩味挑釁或幸災樂禍,相當真誠:“嗯,林老師請講。”
林從沚欲哭無淚,他隻覺得自己在蕭經聞面前一寸寸地矮了下去……
林從沚隻能硬着頭皮解釋:“路……路上的時候我助理跟我開玩笑的,非說檢查一下這一百還在不在,我……我快兩天沒睡覺了,你不能跟一個精神狀态不完整的人計較。”
蕭經聞先笑了下,然後遞過來一個精美的紙袋:“沒計較,你忘記拿伴手禮了,裡面有助眠的香薰,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