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指刺破了。
瓊低下頭,看着她白皙手指上的血珠,那滴血将她手上的布匹染出一點突兀的紅,可以掩飾或者補救,但她仍覺得刺目。“怎麼了,瓊?”對面,埃莉諾也從針線活中擡起頭,那雙已經渾濁但仍然銳利的眼神正審視着她,她一直不算個溫柔的母親,“我把手刺破了。”瓊說,“這是我打算給貝倫加麗亞做的。”
“有時候,我覺得比起理查,你更像貝倫加麗亞的丈夫。”埃莉諾不鹹不淡道,頂着她的目光,瓊隻覺心間的壓力更加沉重,“她是理查的妻子,瑪蒂爾達的母親,我愛她和愛他們并無分别。”
“我知道,瓊,你不用覺得你需要掩飾什麼。”埃莉諾道,她放下手中的針線活,擡頭看向窗外,普瓦捷的春日往往陽光明媚,今天卻籠罩着似有似無的陰雲,“但瓊,有些事隻有男人可以做,或者隻有理查可以做,比如在戰場上作戰,擊敗敵人,保衛領土,你覺得瑪蒂爾達可以像她父親一樣率領軍隊嗎?”
“不是每個君主都是能征善戰的......”瓊試圖辯解,而埃莉諾看了她一眼,神情并沒有絲毫松動,“但他們至少可以上戰場,至少他們有着天經地義的調動軍隊的權利,而女人必須依靠兒子或丈夫。如果理查要将他的帝國都交給瑪蒂爾達,他打算給她挑誰做丈夫?亨利一世精心挑選了你的祖父,可對你祖母而言,他可算不上多有用。”
“等擊潰了腓力二世的統治,理查會再次率領十字軍,薩拉丁已經死了,沒有誰能夠再阻擋他,若他收複耶路撒冷,他的威望将不亞于一位聖徒,誰敢冒犯聖徒的血脈呢?”對理查一世的安排,瓊倒是樂觀一些,至于瑪蒂爾達的婚事,她認為也不必憂慮那麼早,“對女繼承人而言,丈夫并不一定代表着支持,在祖母和斯蒂芬争奪王位時,我們的祖父可不及格洛斯特伯爵有用,瑪蒂爾達皇後有格洛斯特的羅伯特,瑪蒂爾達也有菲利普。”
“是啊,還有菲利普。”埃莉諾說,她又露出了瓊所看不懂的意味不明的神色,“可惜,他是她的哥哥,不然或許他真的可以做她的丈夫。”沒等瓊反應過來她似乎存在的深意,一個侍女卻突然闖了進來,“梅卡迪耶大人來了,陛下。”她喘着氣,對埃莉諾道,“他要求立刻見您,隻有您。”
發生了什麼?瓊擡起頭,而埃莉諾也困惑不解,但她還是立刻離開了房間。母親走後,瓊再也無心刺繡,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繡活,待埃莉諾回來後,她才焦急道:“發生了什麼,母親?”
“我要去諾曼底。”埃莉諾道,她似乎根本不想和女兒多費唇舌,“我需要處理一件事。”
“那我呢,我需要跟您一起去嗎?”
“不,你留在普瓦捷。”她說,瓊從沒見過她的神情如此嚴肅,“聽着,瓊,不論發生什麼,不論聽到什麼消息,你都必須留在普瓦捷......我們不能将所有的柱子都撐在一根橫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