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熱浪彌漫在空中。
檀稚軟綿無力地泡在熱騰騰的熱水裡,長發自然垂下來,在水中絲絲散開。
一張小臉頰熱得通紅。
意識在朦胧水霧中慢慢輕浮,無法聚焦,困意卷上來。
就在檀稚合上眼的瞬間,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誰?
困意倏然間消散,她猛地豎起耳朵,警惕地望着屏風後的木門位置,腦海裡冒出有過惡劣行徑的文某人。
這個時間文祯明找她做什麼?
在餐桌上他的一句話在虛無中響起——“你咬的,你負責。”
半夜要跑她房間裡來讓她給他療傷。
在檀稚的認知裡,确實是那人幹得出來的事。
心髒自然而然地漏了半拍,氣息微沉了起來
手從水裡伸出來,拿過衣服,沒來得及把身體擦幹就把衣裳套上。
水珠順着發梢滴落在肩上,繪成星星點點的花紋。
衣裳半濕貼着皮膚,少女纖細的線條被勾勒出來,在輕搖曳的燭光下,别有一番美感。
木門腐朽地發出咿呀一聲,開了。
在同一時間,房間裡的燭光滅了。
沈牧飛在門前停住了腳步,神情開始凝重。
阿娘曾與他說近日江南不太平,來了許多外鄉人,莫不是望江園入賊了?
他屏住了呼吸,放輕腳步往裡面走,房間内陳設簡約素雅。
半斂的窗吹進來一陣夾雜着濕潤的晚風,若有似無的花香飄過來。
一秒間他馬上反應過來,走錯房間了。
檀稚聽着腳步故意放慢而循序漸進。
如此偷偷摸摸之姿不似文祯明的做派,流向心髒的血液不禁半凝,雙手撐着窗沿一發力,翻了出去。
檀稚撩起裙擺就往外跑,後面的腳步聲緊追不放,嘴裡還喘着喊着,“等等,别跑。”
不跑才怪!她額前冒着細汗,跑得更快了。
在長廊的盡頭拐過來一位挺拔的身影,檀稚心頭的大石放下了一半,“文大人!後面有賊!”
少女近乎是飛奔過來的,文祯明一雙大手穩穩地接住她,“怎麼了?”
檀稚雙手拽過他寬大的衣袖擋住自己,氣息不穩地告狀:“那人行徑怪異地摸進我房間裡。”
文祯明垂眸見少女濕漉漉的長發披在肩頭,一雙杏眸倒映着月光潋滟。
他脫下外袍蓋在少女的頭上,伸手輕拍了下那顆腦袋,低聲道:“往後站。”
檀稚攏緊外袍把自己包裹起來,剩一張小臉露外面。
文祯明高挑的身量擋住了她的視線,隻聽見他對賊人道:“枉她如此信你,你竟做這般小人行徑之事。”
檀稚皺眉發現不對勁,誰?不會是……
“我與她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置喙,滾開。”沈牧飛望着男子言辭難聽道。
文祯明眼底一沉,閃過一絲複雜。
牧飛阿兄怎麼會突然夜裡來她房間裡?
檀稚探出一顆腦袋,伸手拉了一下文祯明的袖子,“好像是一場誤會。”
文祯明臉含愠色瞥了身後少女一眼,“偏袒他?我看他分明就是圖謀不軌。”
沈牧飛嗤笑,走近擡眸瞪着他,“眼髒的人果然看什麼都是髒的。”
在身高上沈牧飛雖比文祯明矮上半個頭,在氣勢上卻絲毫不輸。
“……”檀稚看着兩人矛盾開始進入白熱化,兩人視線對峙着,誰都不願讓步。
“我警告過你,不要觊觎她,你這副殘缺之軀怎麼給她幸福?”沈牧飛揚起下巴,神情嚴肅。
檀稚身子一頓,所以在膳廳時的争吵是跟她有關系。
還沒等檀稚反應,文祯明垂在袖袍下的手就鉗住他的脖子拽近。
在五指之下,沈牧飛臉色開始變得青紫,呼吸變得短而急促,可嘴下依舊是不留一點情面,“你個不男不女的閹人,我呸。”
在沉默中那一截脖子傳來一聲清脆的骨頭彈響。
再這樣下去可能要弄出人命來,檀稚急忙向前捂住沈牧飛的嘴,“我的祖宗,别說了……”
文祯明瞳孔一斜,嗓音低沉,“松開你的手,别碰他。”
檀稚的手輕輕一顫。
沈牧飛強忍着痛,側臉掙開捂嘴的手,擡手拎起文祯明的衣襟,一雙眼睛死盯着他,“阿稚你别怕他,我今晚就帶你離開。”
文祯明聞聲松開了手,挑眉,“呵,那你可要好好問問她,願不願跟你走。”
檀稚瞧見在沈牧飛的脖子上赫然出現幾處瘀青,掀起眼眸正撞入一雙漆黑的眼眸。
她感受一絲陌生的侵略與危險,眼下最要緊的是先安撫好文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