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樾你已經被開除神籍了,你沒有資格來質問本神。”她語調不同于往日的嬌柔,頗有一番不作不休的氣勢。
甯樾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劍氣一轉,一把玄天淩空架在神後脖子上。季疏淺見甯樾已經冷靜了下來,應當隻是想吓吓她,便未阻攔,看着神後花容失色的模樣輕笑。
“神後娘娘不要着急嘛,等酆都文書公之于衆之時,我們再來看看神界諸神是什麼說法。”她微微朝前探身,似笑非笑地在她耳畔說道。
神後側過頭瞪着她,她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手:“諸位,珈若不才,拖延多日才給諸位一個交代,隻是此事事關神魔兩界,容不得差錯。”
她輕輕一劃,浮現的點點星光落在每個人手中,成為一張徐徐展開的卷軸。賓客們面面相觑地看着手上的卷軸,各自打開來看。
過了許久,有人出聲道:“豈有此理,神帝如此罔顧情感,什麼做派!”
有人低聲附和:“就是啊就是啊。” “我看他就是想取代酆都……”
“這開戰苦的是天下衆生啊,他真是利欲熏心瘋了……”各種聲音入耳,季疏淺輕輕笑了笑,這世上還是明白人更多。
神後神情有些尴尬,一雙含情目蓄滿淚水,她忽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跪了下來。季疏淺被她這一出搞的措手不及,甯樾聽見聲響也捏了捏季疏淺的手。
“殿下……”她淚水似一顆顆珍珠不間斷地落下,劇烈地晃動腦袋,滿頭珠钗碰撞發出叮鈴鈴的聲響。
“我不知……我不知元?竟然是這樣的人,他告訴我的不是這樣的……”她聲音染上一抹委屈,哭得梨花帶雨。
許是見面前的季疏淺無動于衷,她忽然向前挪動一步,抓住季疏淺的裙擺,猛的朝她磕頭。
“放肆。身為神後,如此不知禮數。”季疏淺本想看她如何作妖,但沒想到她直接磕起了頭。
她在神帝的記憶中看到了清允在這些事中的推波助瀾,所以眼前這幅演戲的模樣讓她心生厭煩。
“我真的不知,殿下那一箭你盡管罰我,我隻是一時氣急想為元?正名罷了。”說罷,她還用袖袍一把抹掉淚水:“但我真不知他是這種人,真不知啊。”
“哈哈,神後是說不知神魔開戰之事嗎?”甯樾冷聲道:“那我手下的神兵出兵文書上可是有神後娘娘的口谕啊,你是說你并不知道嗎?”
還沒等她回應,季疏淺補道:“我想神帝的記憶出不了錯。”
“神後娘娘今日真是演了一出好戲啊,要不是看過神帝的記憶,我差點信了。”
神後一臉震驚地看着她,還想矢口否認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她閉上雙眼,流下兩行眼淚,本在見一切沒有轉機後她打算來個金蟬脫殼,将這一切和自己摘的幹幹淨淨,卻不曾想她居然知道了。
想她這一生費盡心思和手段,一步步從水君之女到神帝寵幸的蘭妃娘娘,再到精心謀劃布局成為萬人之上的神後。一生機關算盡,最後卻享了不過幾日尊貴。
她冷笑一聲,自袖口處猛地抽出一把匕首沖季疏淺刺去,季疏淺見她撲來在心中鄙夷道:這速度未免也太慢了。
她微微側身避開,就見赤紅的玄天猛的從神後的後背穿過,清脆的碎裂聲刹那綻開。
季疏淺驚訝刹那,但馬上恢複了平靜,一手接過虛華,迎上南海水君刺來的長劍。
兩劍相撞,發出清脆響聲,季疏淺手腕稍稍用力,水君的長劍應聲碎裂,她反手将劍往他胸膛一送。
南海水君猛的噴出一口血,劍道來的太猛,剩下的一口氣不足以他再說話。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神後,也自嘲一笑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短短幾個眨眼的時間,這對父女就雙雙倒地灰飛煙滅。
季疏淺拔出虛華,還微微後退兩步避免血濺在身上,她冷聲道:“對我酆都不敬者一律這個下場。”
“神後在神魔之戰中參與甚多,按律當誅。南海水君襲擊酆都大帝,按律也當誅。今日在此正法,希望諸位引以為鑒,我酆都的律法自第一任大帝定下,絕非兒戲。”
說完,她拉了拉甯樾的衣袖,傳音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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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季疏淺拉着甯樾的衣袖:“甯樾,神後已經灰飛煙滅了,神帝我也會處理……這樣你好受些了嗎?”
甯樾頓了頓,左手用力握成拳:“……多謝,今日我有些失控了。”
季疏淺歪頭看着他:“你今日這種情況是最近出現的嗎?”
“對……是我自己心魔作祟。”
季疏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一直在留意甯樾可能入魔的瞬間,眼下有時候會受心魔影響,但看起來不至于走火入魔。
該不會她無形間改變了走向吧?可善慧不是說無論如何結局都不會改變嗎。
她目光落到自己牽着的衣袖上,順着衣袖拍了拍甯樾:“沒事的,都會如此,而且錯不在你。”
她想了想岔開了話題:“如今神魔兩界無主,你打算如何?”
他沉吟着思索了一會兒,微微扭過頭想捕捉她的視線:“你打算如何?”
啊?這個問題屬實問住了季疏淺,因為她并沒有想過要真的處理這皎月調中的事,隻是順帶走走過場罷了。
但甯樾都問她了,她隻能小心地揣摩着:“你……應該會更想管魔界那邊的事務吧?”
甯樾聽到微微愣了愣神:“你怎麼安排我聽你的就是。”
季疏淺聽完微微一挑眉,忽然生出了逗逗他的想法:“那我安排你當我的侍從你也聽嗎?”
甯樾略微驚訝,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卻是鄭重道:“我聽你安排。”
季疏淺被他這一本正經的回答逗笑了,笑了兩聲:“逗你玩兒的,你負責魔界吧。”
“神界可以交由元容與和元祉來負責……”話雖這麼說,可她卻有種愧對神界的感覺,将諾大一個神界交給這兩兄弟,她覺得多少有點不負責任了。
她思索了一下:“其實也可以選賢舉能,不一定非要皇室血脈,這種延續千年的傳統也沒有被證實是行之有效的,不如改改。”
甯樾點了點頭:“其實我選拔軍中将領就是如此,有些事情需要的是真正有能力勝任的人,雖然這樣會得罪很多權貴之人。”
季疏淺點頭應聲道:“是啊。”曾經她在軍中也是如此,沒少得罪人。
不過她微微笑了笑,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神色。
反正這是在皎月調中,她大可以試試,積累下經驗以後說不定能在現實中用上。
“那我來負責魔界事務嗎?”
季疏淺看着他一笑:“甯樾,你身上本就有一半魔族血統,理應你來。”
目光所及,她看着甯樾臉上那張嚴絲合縫的銀色面具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她伸手将他的面具摘了下來。
甯越感受到了她的動作,起初還在想她要幹什麼,所以他沒有加以阻止,任由她來,卻忽然感覺到面上一陣風襲過,他下意識伸手擋住了臉。
在今日繼任大典上,他帶上了面具是防止衆人議論紛紛。但其實内心還有一種不可言說的隐秘情緒,他自知這張臉現在有些不堪入目,明明在其他人面前他都不在意,可就是獨獨怕她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