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自己的變幻容貌的法術,煙蘅向來是很自信的,就算對上司昀,她也有把握不被看穿,所以葉澄明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若說是直覺,你信嗎?”
煙蘅很想表示她不信,但是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似乎對她并沒有好處,畢竟她現在可是披着馬甲的人。
不過說起來,好像他們這一行人裡,不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就隻有葉澄明了,這麼一想還有些愧疚。
于是她果斷的點了點頭:“信,你說的話我當然信了。”
面前的人微微歎了口氣,目光中似有深意:“但願你能一直相信。”将來也不要後悔。
這話說得輕,煙蘅并未聽見,此時他們已經接近山頂處,她拎着裙子踮起腳,隐隐約約看到上面似乎有房子,便招呼了一句:“快,我們上去看看。”
說着小跑着往山上去,葉澄明回頭,看了眼妖族,翠還峰在雲遮霧繞中時隐時現,看上去顯得有些脫離塵世,高高在上,不像妖族上君的宮殿,倒像是某個隐士仙者所居。
葉澄明看着看着,臉上忽然露出嘲諷的笑意:妖族,早就該亡了。
出乎煙蘅意料的是,上面隻有一個小茅草屋,屋前胡亂長着雜草,幾乎快要高過屋頂。
這裡離翠還峰不遠,怎麼會如此荒涼破敗?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想進去看看嗎?”
煙蘅轉頭,葉澄明正盯着那屋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裡看起來雖然已經沒人住了,但我們擅自進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無主之屋,怕什麼,這裡的主人早就化成天地間的一捧灰了。”說着他揚手在雜草間劈開了一條路,率先走了進去。
煙蘅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問道:“你知道這屋子的主人是誰?”
葉澄明沒有說話,煙蘅難得敏銳了一回,感覺他的情緒似乎并不太好,于是選擇了閉嘴。
不過她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因為在進屋的瞬間,她就看到了屋中的兩個身影。
這裡今天這麼熱鬧嗎?除了他們竟然還有别人。
她的腳步忽然頓住了,因為葉澄明停在了原地,很認真的在看着那兩道身影。
那是一男一女,容貌都十分出色,應當是一對夫妻,女子還懷了身孕,小腹已經高高隆起了,而那男子正在為他的妻子作畫,每每擡頭看向妻子時眼神都十分溫柔。
他一定很愛他的妻子。
“孚若,你說我們要為孩子取一個怎樣的名字呢?”
旁觀者煙蘅有些茫然,孚若?
南孚若!
不是吧,她居然誤闖了南孚若的屋子,所以對面那個懷着身孕的女子就是璧盈川!
正猶豫着要不要退出去,但看到葉澄明像是已經沉浸在其中的樣子,她還是搖了搖頭,決定聽聽看。
這兩個人肯定不是南孚若和璧盈川本尊,身影比起真人來說微微有些發虛,更像是一抹殘念在重複當年往事,這段往事應該已經是數萬年前的舊事了,殘念卻還能如此清晰,想必其中一定有什麼重要的東西。
那邊的情景仍在繼續着,南孚若道:“隻要是你取的,就都好。”
璧盈川溫柔的撫着肚子,想了想,沉吟道:“我覺得簡單些就好了,人間有種說法,名字取得太大了孩子壓不住,反而會損了他的福氣。”
南孚若停下手中的筆,笑了:“你什麼時候還信起這些無稽之談了?再說,我南孚若的孩子,有什麼名字是壓不住的。”
璧盈川噗嗤笑了起來,頭上的簪子在晃動時微微滑落了些,不過她并未發現,反倒是一直注視着妻子的南孚若看見了,走過去重新為妻子扶好了簪子。
煙蘅一時覺得有些心緒激蕩,傳說中一手建立妖族的第一代妖王南孚若,在妻子面前竟然是個如此溫柔細心之人。
“那不如就叫,南澈吧,希望他将來能夠幹淨純粹,心思澄明。”
“南澈?好,就叫南澈。”
幹淨純粹,心思澄明。
這兩個詞倒是讓她想到葉澄明。
他爹娘當初為他取名字時,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吧。
南孚若與璧盈川的身影漸漸淡了,煙蘅猜測是因為時間太過久遠,此境又忽然有他們兩個外人進入,才使得這殘念構成的當年景象開始消散,不過一般來說如南孚若這樣強大的殘念,消散少說也要個數十年才是,這裡怎麼會這麼快?
他們進來時房間處處幹淨整潔,但随着南孚若和璧盈川的消失,這個屋子也變了,像是有人控制着時間流速一般,屋内開始出現灰塵,角落處結了蛛網,桌上花瓶裡的花迅速凋殘,化為灰燼,那副南孚若為璧盈川所作的畫像也逐漸變得發黃,邊角處微微卷起。
片刻後,這裡就變成了一個數萬年無人踏足的地方本該有的模樣。
神仙的歲月太過漫長,天界無冬夏,亦無寒暑,她第一次聽說南孚若這個名字,仿佛不過是前幾月的事,可事實上,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這些數萬年前的舊事,早就湮沒在時間裡,變成了曆史。
世人都羨神仙好,無病無災,長生不老。可天道自有其規律法則,世間萬物,都逃不過生而死,死而生的命運,六界之中,以神仙的生命最為漫長,可大部分神仙都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劫數,從而隕落,少有真正能夠長生不死的,爹娘如此,她想必也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