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她有些遲疑,看向陳定王。
去而複返的宜真郡王将燕窩放置在一旁,勸道:“母親有話不妨直說,兒子也想知道,到底為何非要裝病?可是因為祈福大典?”
陳定王一邊為王妃吹着燕窩一邊道:“既然是清河的朋友,又是神仙,那肯定是可信之人,要不就如實說罷?”
陳定王妃點了點頭,便道:“此事說來也并不複雜,但頗有幾分古怪,近來聖上下令舉辦祈福大典一事,諸位可有耳聞?”
煙蘅點頭:“來的路上聽說了一些,但不知具體内情。”
“個中内情我知道得也不多,就說說我自己的事兒吧。宮中傳了旨意命我入通天塔祈福,我自然是要去的,頭一日我便入了宮,沐浴齋戒後,第二日和同時被選中的另外幾人入了通天塔。塔有九層,各家女眷祈福在第五層,每人會有一個小房間,第六層是皇子皇孫們。”
“這所謂祈福,具體是做些什麼?”
陳定王妃回憶片刻:“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誦經、抄經,抄完後将所抄經書投入爐中焚燒,據說這樣便能将心意傳達給上天。”
“那您又為何會昏迷?”
說到此,陳定王妃面上現出幾分羞赧來,但還是如實道:“我向來是不信神佛的,說來不怕諸位笑話,家裡有一個癡迷此道的便罷了,我不求什麼長生,夫君恩愛,兒女平安,我自認已是很有福氣,再向上天求别的,豈不是太過貪心?”
陳定王妃說完,接過陳定王遞來的燕窩飲了幾口,又随手遞回給他。
煙蘅忽然想到爹娘,爹娘在時,也是如此恩愛,樂意為對方做各種小事,雖不起眼,但他們自己樂在其中。
葉澄明垂眼看着地磚上的花紋,眼中譏诮之色無人得見。
陳定王妃接着道:“因此我對祈福一事并不熱衷,但聖上既然下了旨,每日也不過一個時辰,去應付應付也算不得什麼。可雖然祈福隻需一個時辰,但監正說為了表示心誠,自進入通天塔後,就得在塔中待滿十日才許離開,其餘時間我們也必須待在各自的屋子裡,時間一長我便覺得頭暈。”
煙蘅想起先前小厮所說,似乎并非如此:“可據我先前聽聞,并沒有一進去就不讓出來的規矩。”
“第一批是沒有的,到我們這兒才改的規矩,也不知是個什麼道理。不過,在塔中的頭一天夜裡,我便察覺了不對勁。我認床,半夜睡不着,聽見外邊有動靜,就起來看了看,發現白日用來焚燒經書的火爐,竟亮着紫光,那光很不尋常,看了讓人很不舒服,但白日是沒有的,就是正常的火。”
陳定王妃說到此,頓了頓,清河追問道:“娘,然後呢?”
“我沒敢聲張,畢竟祈福一事本就扯上了神鬼之說,想着說不準是欽天監使了什麼神異,畢竟到底如何求神,也隻要他們說了才算。可第二日一早,我身邊的侍女去給我取早膳回來悄悄同我說,張侍郎家的女兒,昨日夜裡失足從窗戶摔下去,摔死了。”
“可是張玉娘?”
“不錯,就是她,你及笄禮時她還來做過客。”
“怎麼會摔死?她夜裡爬窗做什麼?”
陳定王妃道:“這就是不對勁的地方,我剛去那日路過張玉娘的房間,她還同我問了好,當時我分明瞧見她住的那個屋子裡,窗在很高的地方,她個子嬌小,要爬上去都費勁,又怎麼會失足從上面摔下去?”
說到張玉娘,陳定王妃神色都緊張起來,顯然仍心有餘悸。
葉澄明聽到現在,終于問了一句:“張家死了女兒,沒給個說法?塔中其他人也信張玉娘是失足?”
“所以才說詭異,我試探着去問同日入塔的人,他們竟然都不覺得有問題,一個個都堅稱張玉娘是失足,她的丫鬟也說,她家小姐是站在窗邊賞月時不慎墜落的,欽天監蓋棺定論是個意外,哪裡還有人敢質疑?我越想越後怕,不知是有人故意設計,還是什麼詛咒,不敢在那邪門的塔裡再待下去,于是便故意裝暈,讓王爺把我帶回來了。誰知那監正不依不饒,說一旦入塔,十日之期便不能少,竟還遣人來問我可蘇醒,醒了還得接着回去。故而——”
“故而你就裝了半個月的病?哥哥天天去欽天監讨要說法,估計這回他再不敢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侍女匆匆入内,神色有些緊張,回禀道:“王爺、王妃,欽天監方才派人來傳話,問王妃可有好轉,若是蘇醒,請您明日便再次入塔。還說若是不去,聖上怪罪下來,陳定王府也承擔不起。”
她是王妃的貼身婢女,當日也是她陪着王妃入的通天塔,自然也知道塔中發生的事。
那通天塔,實在是邪門啊。
“這個欽天監竟然手眼通天到這個地步麼?連陳定王府都不放在眼裡?”
煙蘅憑着粗淺的了解,也知道欽天監監正官位并不高,陳定王可是皇帝的叔叔,誰給他的膽子威脅到陳定王頭上來。
陳定王歎了口氣:“因着近來的怪事,聖上對欽天監如今是寵信有加,自然不把我放在眼裡。不過想動本王也沒那麼容易,憑他算個什麼東西,還敢強令王妃?告訴他,誰愛去誰去,我們不去!”
“不,要去,勞煩姑娘去回話,就說王妃已經醒轉,明日必定會到。”煙蘅忽然說道,“既然疑點重重,答案應當就在通天塔裡,我們不如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