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雖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對女兒的信任,還是點了頭。
侍女依言去回話了。
陳定王這才将疑惑問出口:“仙長的意思是?”
“王爺喚我煙蘅便是。京都怪事頻發,欽天監言之鑿鑿有妖孽現世,要向上天祈福,可我自天界來,從未聽說過這種祈福之法,何況其中還牽扯了多條人命,這豈不是在利用百姓的信仰,以神仙的名義達成已利。無論如何,我也當查清此事原委,還需要勞煩王妃相助。”
見陳定王沉思不語,她又補了一句:“不管能查到什麼,我可向王爺保證,一定會盡力保王妃周全,絕不讓王妃有半點損傷。”
聽得這句保證,王妃笑道:“既如此,我便随姑娘走一遭,我這幾日常常想起入塔之日與張家小姐的最後一面,她是個乖孩子,她母親隻有她這一個女兒,近來在家幾乎哭瞎了眼,同為母親,我聽了也于心不忍。需要怎麼做,煙蘅姑娘說就是。”
王妃都點了頭,陳定王也隻好同意。
至于如何混進去麼,煙蘅眼珠子一轉,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決定分頭行動。
“我跟葉澄明随王妃入通天塔,崇歡月閑,你們去查查先前自盡的那些人,看看他們之間有沒有什麼關聯,生辰八字、過往經曆都要查。”
“我呢我呢?”清河方才還沉浸在張玉娘被害死的憤慨裡,此刻更是躍躍欲試,恨不得親手抓住背後真兇。
“欽天監是皇家官署,你有身份便利,就去查那個監正吧,他執意辦這個祈福大典,一定有問題。”
“蘅姐姐放心!”
宜真郡王也道:“此事不難,我在朝中領了些差事,必定将此人查個水落石出。”
衆人于是分工合作。
陳定王向宮裡遞了話,王妃身子未愈,希望能陪王妃一同入通天塔。
這點面子聖上還是要給他的,很快就允了。煙蘅扮成王妃身邊的侍女,葉澄明則跟在陳定王身後僞裝成侍衛,第二日一早随陳定王和王妃入了宮。
通天塔建在前朝與後宮的分界線上,為方便往來,宮門處另辟了一條小道通往通天塔。
卯時三刻,天光已亮,通天塔下已經候着烏泱泱的一片人。
他們并未見到欽天監的監正,而是由幾個内侍安排着入内。
正如王妃所說,女眷皆被安排至第五層,陳定王本想跟來,卻被内侍以男女有别的理由擋了回去。
葉澄明輕輕搖頭示意他暫時按捺,陳定王這才勉強妥協,跟着内侍去了六層。
臨走前葉澄明回頭看了眼王妃身後低眉順眼的侍女,恰巧她也同時擡頭看來。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一瞬,很快分開。
但煙蘅卻好像從那個眼神中品出了些别的味道。
可惜皇城不能用法術,自然也無法傳音。
她還沒來得及囑咐他小心行事呢。
也不知道他的傷可徹底痊愈了。
她垂首想着,跟随王妃進了房間。
内侍将人帶到便退了出去,此處隻剩她們二人。
王妃看也不看那神像,輕聲問煙蘅:“阿蘅姑娘,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王妃莫急,照常就是,白天外面人多,到夜裡我再去查探。”
“好、好,那——”她本想說那她去誦經,可想起之前的事就忍不住後怕,總覺得他們這些日子拜的神指不定是什麼邪神,于是又改口道,“那這經書,還能抄嗎?”
雖說監正隻說每人一個時辰,但除了聖上外,其餘人都得在這兒住,閑着無事也隻能誦誦經抄抄書了。
煙蘅拿起桌案上的經書翻了翻:“這些都是普通的道家典籍,無礙,王妃若是心緒不甯,抄一抄倒是可以凝神靜氣。”
聽得她如此保證王妃才放下心,于是坐到桌前當真開始抄經。
白日轉眼而過,夜幕降臨,衆人都各自在屋中,不能随意走動。
走廊上隻有巡邏值守的侍衛。
剛用過晚膳,外間忽然有争執聲起。
陳定王妃看了看煙蘅,起身往外走。
煙蘅快步上前打開屋門,先探出身子看了看,瞧見左邊隔了幾個屋子處,有個美貌婦人懶洋洋地輕搖着手中團扇,身前的侍女正同幾個侍衛争執。
走廊上已有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煙蘅側開身子示意王妃可以出來。
王妃隻瞧了一眼便明白過來,小聲與煙蘅解釋:“那位是河陽大長公主,聖上的姑母,與我家王爺是異母姐弟,平素并無來往。這位大長公主脾氣不好,也不知欽天監怎麼想的,竟然把她也安排進來了。”
河陽長公主的侍女顯然嚣張異常,朝着面前幾個人高馬大的侍衛厲聲喝問:“殿下在此無法安眠,今夜必須回公主府休息,明日再來就是,你們憑什麼阻攔?”
“小的隻是奉命行事,除聖上外,任何人進了通天塔都得滿了十日才能離開。”
煙蘅注意到,那侍衛說話時雖然一直弓着身子,仿佛對大長公主很是尊敬,但面上神情卻是有恃無恐,顯然是笃定大長公主不會拿他怎麼樣,或者說,不能拿他怎麼樣。
欽天監權勢之盛,可見一斑。
不知為何,本來一副慵懶模樣的河陽大長公主忽然站直了身子,愣愣地朝另一個方向看去。
走廊上大部分人随之轉頭,随即恍然。
樓梯處不知何時出現了個侍衛,面貌秀美卻不陰柔,鼻梁高挺,膚色白皙,身量極高,那身侍衛服仿佛于他并不合身,穿在身上有些緊了,手臂處微微鼓起的肌肉線條清晰流暢,難得的是并不因此顯得粗壯,反而更顯得他肩寬腿長,有種難言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