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你的别有用心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向來跟在你身側的人,如今卻獨自站在遠處闆着張棺材臉,必然有鬼。何況他人雖不在這,心卻在這兒,短短一刻鐘裡起碼看了你不下十次,我都如芒在背了。至于你,古古怪怪别别扭扭,活像做了什麼對不住人家的事。”
煙蘅譏諷道:“你但凡肯将這份心思花在助你大哥打理青丘上,他也不至于忙到怨氣深重得吓人。”
雖然崇繁年少時便是這副吓人模樣了。
崇歡不甘示弱:“你但凡肯将平日裡調戲美人的心思用在你未來道侶身上,你也不至于爛桃花纏身,還得躲着人走。”
雖然讓她去調戲司昀委實是詭異了些。
二人雙雙被揭老底,不歡而散。
回到陳定王府,被清河纏着好一番問詢自不必說,陳定王妃還為他們設宴洗塵。
姬文玉雖然一路鬼哭狼嚎,但他應付長輩果真有一套,幾個時辰的功夫,就已将陳定王妃哄得對他噓寒問暖,摟着他叫“可憐的小心肝”。
晚上開宴時,陳定王妃還拉着他坐到了自己身邊,連一雙親兒女都得往後排。
他已恢複了人身,看上去最多不過十二三歲,圓臉白白淨淨,眼珠子又黑又亮,正是最招長輩喜歡的模樣。
加之好一番賣慘,聽得心善的王妃頻頻垂淚,不斷往他碗裡夾菜,堆得碗裡滿滿當當,還要擔憂他吃得太少。
煙蘅實在看不下去,說真的,妖王居然敢把妖族的未來交到他手上?
妖族不會被這小子玩完吧?
席間,季湄和南佩裳說起她們這段時日的種種。
原來二人自收到消息後,便立即回轉,欲往都城與他們會合,但半路上卻不慎陷入幻陣,二人耗費了數日,終于得以脫身,這才來晚了。
可對于幻陣主人,她們卻一無所知。
因為除了這個憑空出現的幻陣外,從頭到尾都并無第三人現身。
以至于二人實在無法判斷,到底是有人刻意布陣意在阻攔,還是她們陰差陽錯意外闖入。
但她們并無仇家在外,實在想不通會有什麼人大費周章做這種事,故而二人更傾向于是意外,隻當天意使然,要讓少君遭此劫難。
一場晚宴下來,煙蘅忙着四處與人談天,打聽完二人的事後又去同宜真郡王問起狐仙贈寶一事,她已從清河那兒聽了個大概,但想到那所謂的狐仙是崇歡所扮,她就忍不住想笑出聲。
剩下的時間,她則忙着大快朵頤。
總之,全程回避着葉澄明。
葉澄明則坐在自己的席上一杯接一杯的飲酒,桌上的菜分毫未動,酒倒是喝了好幾壺。
崇歡不知怎麼想的,也拎着酒去陪他喝,葉澄明并未拒絕,二人足足喝到月過高樓,才各自回去休息。
雖然喝了不少,但人間的酒自然不至于令他喝醉。
回到屋中,葉澄明坐在桌前又飲起了茶。
不多時,半掩的門忽然被敲響,他吐出一個“進”字,門外人才推門而入,重新将門關上。
“朝尋見過尊上,您吩咐的事已經辦妥,有紅蘋在,她最擅幻陣,司昀短時間内絕無法離開闌州。”
來人正是闌州四魔使之一的朝尋。
葉澄明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轉動着手上的茶盞。
朝尋笑了笑,也在桌旁坐下,葉澄明略微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并未理會。
“尊上可是在煩心煙蘅神女之事?”
他依舊不語,但他的沉默足以說明什麼。
朝尋于是又道:“尊上可是已同她表明心意?”
這次葉澄明淡淡應了一句:“是。”
“她拒絕了?”
“荒謬。”他下意識反駁。
“但也沒有答應?”否則主上不該是這副神情。
葉澄明再度沉默。
朝尋莞爾,他不清楚那位神女的性子,但他了解自家主上。
“您當初布局之時說過,神女是您棋盤上最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那如今尊上可還視她為棋子?”
葉澄明皺眉,他聽出了這話中的試探,語氣冰冷:“你是懷疑我假戲真做?可笑,大業未成,這不過是我計劃的一部分罷了。她本就對司昀并無厭惡,若不裝出癡心模樣,讓她意識到她還有别的選擇,難不成要眼睜睜看着她回去同司昀結為道侶,比翼雙飛,枉顧我闌州的未來?”
他語速極快,似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說字字屬實,但朝尋本就不是為了大業追根究底,他隻是想提醒魔尊,要看得清自己的心。
于是他道:“再之後呢?”
葉澄明:“什麼再之後?”
“騙取神女真心,讓她主動放棄與司昀的婚約,達成我們的目的,再之後呢?既然隻是棋子,用完就該丢棄,您說對嗎?”
茶杯重重落在桌面上,葉澄明陡然擡眸,眼中涼意如有實質,朝尋衣上的黑羽瞬間如尖刺般豎起,片刻後複又安然落回原處。
“怎麼,在你眼中我就是這種随意操控他人命運,玩弄女子感情的敗類?是我設局将她牽扯其中,自然會對她負責。”
他此刻渾然忘了煙蘅還未答應他什麼。
朝尋并不驚訝“敗類”二字,畢竟外界談之色變的魔尊,在某些方面,正派得令人咂舌,與天界那位神君倒是頗有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