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頭抱怨,煙蘅也知道,梨秋不會無緣無故把她扔到這個地方來。
但她實在坐不住了,打算出門逛逛,說不定還能找找葉澄明等人。
正當她提步往外走時,本在發呆的周氏如前兩日一樣擋在了門前。
“你要去哪兒?”
“出去走走。”
“你身子不好,還是在家歇着,少出門的好。”周氏話中看似關切,卻聽不出半點兒溫情,這幾日待她的态度不像是對親女兒,倒像是在看守犯人一般。
煙蘅不緊不慢地堵回去:“大夫說了,身子弱才要多出門走動。”
說罷不再看周氏,繞過她往外走去,周氏竟然奇異的沒再開口阻攔。
待得院門合上的聲音響起,周氏才幽幽地歎了口氣:“小莊村,待不得了。”
煙蘅在村子裡随意走了走,瞧見有人時就把頭一低,這幾日她旁敲側擊,把真正的春芽的性情琢磨了個七七八八,春芽腼腆少語,就算在小莊村待了十幾年,也很少同村民們說話,故而她這副模樣沒引起任何人懷疑。
不過看周氏的做派和秦家人的态度,春芽的腼腆少語恐怕并不是因為怕生,而是周氏有意為之,不讓她過多接觸村民。
其中緣由尚且未知,但此刻倒是大大方便了她。
繞過幾棵古樹,就聽見前方傳來喧鬧之聲。
有數人正在争執,觀其言語應都是小莊村村民。
煙蘅對家長裡短的争論沒什麼興緻,可前方隻有一條路,避無可避,她隻好加快腳步順着一旁牆根走。
耳中聽得一男子怒喝:“你這不孝子,還不向你娘磕頭認錯,真要氣死她不成?”
随即便有婦人哭天搶地扯着面前年輕男子的袖子道:“兒啊,新婦是你自個兒非要娶的,娶進門了你卻家也不回人也不見,一門心思往外跑,到底是為什麼?”
年輕男子面上濃濃的無奈,一手托着那婦人沒讓她滑倒下去,一手試圖将袖子從對方手中扯出來。
“我心有大志,尚未立業怎能成家?一昧耽于兒女私情非大丈夫所為,在此拜别二老,伏願二位長命百歲白頭偕老,還請速速放我離去,莫再糾纏。”
先前出言呵斥的壯漢聽得這話更怒,随手抄起靠牆的木棍便朝着男子頭上敲去:“渾小子,說什麼胡話,你爹還在鎮上沒回來!”
那人卻像身後長了眼睛一般往側邊一閃,扭頭挑眉一笑:“是麼?胡言亂語的确該打,就當我神志不清了罷。”
壯漢仍阻攔着不讓他走,那頭婦人還在連聲哭泣,煙蘅沒聽明白來龍去脈,隻顧盯着那青年。
嘶——
這副欠揍的做派好生眼熟!
青年如泥鳅一般從壯漢棍下遁逃而走,經過煙蘅身側時還瞥了她一眼,很快收回,并未将她放在眼中。
煙蘅心中生疑,腳下步子一轉跟了上去,眼看他拐進另一條小路,往村口方向去,她才小跑幾步到他身後,伸手就要拎他後衣領,礙于錯估了春芽的身高,隻好又墊了墊腳。
被拎住衣領的青年轉頭就要罵出口,卻忽然從面前這瘦弱得跟門口柳樹有得一拼的小丫頭眼裡看出幾分熟悉來。
于是将要出口的怒罵收住,他遲疑着打量再三,确認道:“煙蘅?”
“是我。”
耽誤的片刻功夫方才那幾人已追了上來,都顧不上煙蘅,仍舊勸說着男子回家。
煙蘅似笑非笑,退開幾步,抱臂靠在牆上,瞧着這出浪蕩子抛下新婦老母遠走天涯的好戲。
被團團圍住的青年抽空瞪了她一眼,見她一副置身事外看戲的姿态,咬緊了牙眼珠一轉,忽而指着人群外的煙蘅道:“你們不是想知道我為何執意抛下新婚妻子與家中母親非要離鄉遠走麼,喏,就是因為她!”
煙蘅沒料到這厮竟然還想拖她下水,正要轉身就走,那幾人卻都已扭過頭來,瞪大了眼瞧着她。
臉上淚痕未幹的婦人指着煙蘅,顫顫巍巍喚了一句:“春芽?”複又看向青年,難以置信道,“她、她可是你妹妹。”
随即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這話無異于驚雷在二人耳邊炸開,煙蘅捏緊了拳頭暗自呼氣吐氣,壓下此刻對某人高漲的殺意,現在說她隻是路過村民們會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