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頭問起秦永亭遇見梨秋時的情景,秦永亭有些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說了。
聽上去也沒什麼稀奇的,無非是将路邊昏迷的姑娘帶回了家。
可是,“你就任她這麼躺着?沒做點什麼?”煙蘅沒弄明白,在這兒躺着也就比路邊躺着舒服些,他既然把人帶了回來,難不成就撒手不管了?
秦永亭聞言連連擺手,“不是,我一開始本來是打算将人送去鎮上醫館的,可這姑娘當時醒了一次,抓着我的手說不許送她去醫館,給她找個地方休息就行,所以我才将人帶回來的。”
煙蘅盯着秦永亭,目光若有所思。
她先前還在猜測無論是春芽還是秦永亭,都隻是普通凡人,跟梨秋這個妖到底有何關系。
照現在的情形來看,接下來就該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了啊,難道秦永亭就是梨秋那個短命的夫君?
可是這也不對啊,秦永亭等到她後第一件事還是給春芽送禮物,之後才想起家裡還躺着個昏迷的姑娘,提起梨秋時也沒有半分特殊,哪怕梨秋比春芽漂亮太多,但從她進屋到現在,秦永亭的目光一直都在春芽身上,看也沒看躺着的梨秋。
許是她看的時間太長,秦永亭有些不自在地側了側身子,小聲問;“怎麼這樣看着我?”
見他一臉羞澀扭捏,甚至連眼神都不敢對上她的,煙蘅搖了搖頭,這小子顯然對春芽情根深種,沒有半點移情别戀的苗頭。
不過之後的事,也說不準,萬一梨秋醒了之後,二人又看對眼了呢?男子負心薄幸起來變臉之快,她在天界也沒少見識。
或許梨秋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她不能急着下結論。
煙蘅:“無事,我先看看她吧。”
“好、好。”秦永亭耳根還紅着,見煙蘅在床邊坐下,便将手中的燈舉得更近了些,生怕她看不清。
煙蘅眼角一跳,他這燈舉的,也就是梨秋還閉着眼,但凡睜開恐怕當場就能被跳躍的火光給刺激出眼淚來。
雖然她同梨秋也就見了那一次,但也能看得出來,梨秋是個極驕傲的女子,找個百年壽命的犯人做夫君已然很是稀奇,何況還是個心裡有别的女子之人。
她先前的結論果然下得太早。
煙蘅的手搭上梨秋的脈,妖該怎麼治她沒學過,不過想來應當也差不多。
梨秋的情況不難探查,是受了内傷。
這個時間,赤鯉族應當還未遷回遲水山,一山不容二虎,按理說梨秋修為不俗,遲水山應當已是她的地盤,此地除了梨秋還有别的妖?
她忽而想起進幻境之前,在崇歡的攝魂術下梨秋未說完的那句話,難道是那個告訴她取赤鯉内丹起死回生的大妖?
也說不通,若是生死仇敵,對方為何會助梨秋複活她夫君,梨秋又為何會信對方的話?
這其中一定還有别的隐情。
一旁的秦永亭等了許久也不見煙蘅說話,猶豫再三還是問道:“春芽,你看出什麼了嗎?”
煙蘅回神,收回了手,淡淡道:“她無事,明日應當就會醒來。”妖的自愈能力極強,隻要梨秋的本體完好無事,她就能逐漸自我恢複。
“那就好。”秦永亭看了看春芽,覺得她現在的樣子有些說不出的陌生,春芽往常性子柔和内斂,可這幾日,卻好像忽然變得有些奇怪。
要說如何奇怪秦永亭其實也說不上來,不過至少從前若遇上這樣的事,春芽絕不會這樣冷靜地坐在床邊,神色鎮定。
想到此,秦永亭突然有些疑惑,見春芽同他說話還需仰頭,他索性将手中的燈燭放在一旁,蹲下身子來看她。
站得好好的人莫名蹲在她旁邊,煙蘅隻覺得古怪,便問:“你這是做什麼?”
“你擡頭久了脖子會不舒服,而且、你不是說過,你不喜歡一直仰着頭跟人說話嗎?”
春芽個子嬌小,從前被村裡比她高的孩子嘲笑過,她坐在田埂邊哭時曾說,最讨厭仰着頭跟人說話了。
這句話秦永亭一直記得,所以每次同春芽說話,他都會彎腰低頭,春芽現在坐着,他就算彎着腰也比她高,索性蹲下來。
煙蘅久久沉默,專注地打量着秦永亭。
說實話,這不過是場與她無關的幻境,她是不得已被梨秋送進來的,凡人寥寥百年壽命,秦永亭于她也不過是故事裡的人,她成日想的都是梨秋到底有何陰謀,至于這些人所思所想,都是既定的事,又有何好在乎的。
她這是第一次正視幻境裡的一個尋常凡人。
她方才甚至還猜測過秦永亭會不會是之後見梨秋貌美,這才移情别戀,另娶她人,實在是不該。
“對不起。”
做錯了事就該道歉,就算是未出口的念頭也是不該,至少不該因對方沒做過的事妄加猜測。
秦永亭待春芽的這份用心,至真至純,不該被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