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雲漫天,風起水翻,紅色旗子越隔越遠,遙遙翻折着。
裴澈曾去過那裡數次,那是一家茶館,裡頭有一個白胡子老頭說書說得特别好,他剛來到這裡時,總覺得太過無聊,沒有手機沒有平闆沒有雜志,枯燥又乏味。
隻是一次他偶然路過的時候,口渴了就進去坐了片刻,正好聽到那老頭在講狐狸與書生的故事。
老套又庸俗,可裴澈還是聽了下去。
自這以後,他便每隔一段時間就去那茶館,每次都在裡面待到快天黑才回去,還是最後裴晁怕自己成了隻知道遊手好閑的纨绔子,于是便強行勒令他出門的次數。
也是打那時候起,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再和裴晁吵着鬧着要去那茶館了。
看着那面紅豔豔的旗子,裴澈覺得那些事好像又變的清晰起來了,似乎才發生不久,一時思緒萬千。
揚州很早便開通了運河,因為水運極其發達,商業貿易更是發展迅速,所以此時有不少船都在行駛。
揚州坐船去汴京雖然不遠,但也要些日子,這些時日,裴澈便隻能在船艙裡提筆練字。
他本想将梁氏也帶着,後來又覺得汴京不比揚州,汴京天子腳下根系龐雜,水又深。一個不小心怕是會禍及梁氏,揚州富庶,又有着裴府的生意,吃喝自然是不用愁的,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讓梁氏留在揚州。
船還沒靠到汴京碼頭邊上,裴澈便聽到了周邊小販的吆喝聲,往外一看,就看到了碼頭邊上停靠了好幾隻小船,上面擺着些新鮮果蔬還有些裴澈看不明白的新鮮的玩意兒,有不少人路過的時候都會看上一眼,也偶爾會有幾個人問上兩句。
“這便是汴京?公子你看還有人在船上賣東西!”譚元驚道。
早在譚元說之前的時候,裴澈就注意到了,汴京果真繁華,與揚州的富庶不同,揚州的街總是帶着點的江南吳語的調子,鬧嚷嚷的,汴京雖繁華,卻冷的很,說不上的冷。
譚元将行李搬下來後,又找了輛車,去了附近最近的牙行,想着先将住處定下來。
兩人一路做在車上,耳邊的吆喝聲就沒歇下過,做各種行當的小販都有,汴京的街道寬的很,即便馬路兩邊都擺上了攤子,中間的路依舊可以四駕并驅。
裴澈這次出來的時候,帶了不少銀錢,所以挑的路段也好,院子也寬敞的很,每月也就八兩銀子。
兩人一路安頓好,裴澈便整理了下衣着,換了件更加清爽的白色錦緞袍子,裴澈本就長得好看,一雙眼睛更是有些吊梢眼的味道,衣服一穿顯得人更加俊朗。
一番梳洗打扮後,裴澈就帶着名帖去了海府,因為海殷提前交代過位置,裴澈稍稍問了下便知道了。
門房見到名帖上的名字後,将他迎進門:“裴公子請進,大人吩咐過若是裴公子來了,直接進來即可。”
裴澈微微躬身:“多謝!”
見裴澈對自己行了個禮,門方有些意外,自己隻是将大人的原話轉告而已,并沒有做什麼,一時心裡對裴澈産生不少好感。
門房又道:“小人隻是将大人的原話告知裴公子,說不上謝字。”
之後裴澈被門房帶到了一件屋子面前,随後側身敲響門,卻發現過了會兒,依舊沒動靜。
門房正想再敲一次,門就被打開了,門口站着個人。
墨發白玉冠,眼裡笑意似流水潺潺。一身白色錦袍,鑲金戴玉。
裴澈也是一愣,看着這人。
“忘了告訴裴公子,今日王大人也在。”門房忘了王冕也在府裡這事,又怕裴澈一時沖撞了王冕,隻好快速解釋道。
“小師弟,怎得呆住了?”男子轉過身,側身對着裴澈問道,臉上的神色依舊沉穩又舒緩。
裴澈微微一笑:“師兄晃若神人也,我自是恍了神。”
裴澈這話說的坦蕩至極,當然也确實是實話實說,王冕相貌确實可以擔得起晃若神人這四個字。
他這位王師兄出身自琅琊王氏不說,前不久又被擢為戶部尚書,年紀輕輕便已官居三品,很有可能是個官場老油子。
他與王冕不過初見,按理來說他應該喊他一聲“王師兄”,王冕也該喊他“裴師弟”才合乎常理,他一句“小師弟”就瞬間拉近了距離,可見一斑王冕其人不僅在做官方面還是人心方面都太擅長。
他初來汴京,王冕出身琅琊王氏又是他的師兄,裴澈自然是不願得罪他的,世上鮮少有人不喜歡聽别人贊美自己,尤其是外貌方面最不容易出錯。
果然,裴澈說完後發現王冕臉上并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隻是看着他不說話嘴角帶着微微笑意。
“走吧,先生在裡面,我帶小師弟進去。”
接着裴澈就被王冕帶着進了書房,海殷的書房布置的很是清雅,牆上挂着副山水圖,案幾上有個精緻的古銅小香爐,旁邊還擺了張竹塌。隻是海殷此時正盤坐在那竹塌上抓耳撓腮,看着眼前的棋盤一副憂愁樣。
“先生,小師弟來了。”王冕提醒道。
海殷擡頭看了下裴澈,“修晏來了啊。”說完又繼續低頭看着眼前的棋盤思索,突然一個擡頭,起身跑到裴澈面前,迅速抓住裴澈的胳膊,将他拽到棋盤前,指着道:“為師執黑子,你棋術了得,快幫為師赢了這王懷瑾。”
裴澈看向棋盤,搖首歎了口氣,望向自家先生:“先生,師兄已讓過你六子。”